循管仲之法,将关键产业收归国有,钱从何来”
说罢,李斯整肃衣冠,郑重向宗室们行了一礼,语气谦和之极
“诸位金玉良言,李斯不能不受教。但朝廷千万般大政,归根结底不过两件事,一为用人,一为理财,仅此而已。用不好人,收不来钱,再有如何的良言,也不过只是空论而已”
他停了一停,又道
“李斯愚昧,烦请诸位赐教。”
在咸阳宫气氛凝重之时,张良却已随许负悄悄南下,取小道迳入芒砀山,拜谒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楚宗亲”公子邦。
张良原本私下揣度,以为这位公子邦应该是楚国某位德高望重矢志复国的年老宗室,只是畏惧秦人而隐姓埋名;等真见到活人,却不由大吃一惊这公子邦之与德高望重一词,不说名副其实,至少也是毫不相关。他横竖看了半日,实在看不出一丁点公子王孙的气度来
最为要紧的是,这货色才不过三旬有余,哪里会有什么姓刘名彻的曾孙
如此大言欺诳,无耻下作,若非看在那一副舆图的份上,张良早就该拂袖而去,掉头不顾。但他耐着性子与这冒牌货周旋片刻,却不由大为吃惊此人虽然是个满嘴胡话的流氓,但谈及西域事务时,却是言出中的,肯肇精准,丝丝入扣毫无错漏,显然是了如指掌的高人。
张良收起轻视愤懑之心,小心探问“足下这些消息,不知是从何而来”
刘邦嘿嘿一笑,自袖中取出一张丝帛,伸手递给张良。张良接过绢帛展开一看,抬头几个大字
大宛列传司马迁
张良是识货的人,一目十行看过片刻,便不由暗自叹服这司马迁所叙述的西域诸国详尽细密却又言简意赅,不仅脉络清晰切中要害,而且文辞流畅优美,才气飞扬横溢。
“这是大才”他脱口赞叹“不知这位司马迁是何等人物”
刘邦咂了咂嘴。
“他是咱那曾孙刘彻用的大臣,有才倒是真有才。”公子邦道“可惜啊,咱那不争气的曾孙脾气太坏,一上头就给人家用了个宫刑,这下好喽,要被人家编排到死啰。”
张良
你是绕不开曾孙了是吧
他也不再搭理老流氓,低头仔细看绢帛上的文字。显然,这大宛列传被删改不少,只留下刘邦标红后的大字
月氏,在大宛西可二三千里,其南则大夏,北则康居为匈奴所破,杀月氏王,以其头为饮器。
大夏,在大宛西南二千馀里。其俗土著,善商贾,城邑饶富及月氏为匈奴所破,西徙见大夏,攻败之
大夏东南有身毒国。卑湿暑热。其国临大水,乘象以战。其民弱于月氏、大夏。
张良越看越是迷惑,终于忍不住抬头望天,稍稍整理凌乱的思路。
如果他所记不错,不仅秦、赵等视匈奴如无物,就连燕这样的弱国,在国之将亡时,都可以以偏师追亡逐北,轻易大破匈奴
而这样孱弱、潦倒、不堪一击的匈奴,在西域居然还算是战力的顶端
月氏被匈奴所破,连国王的头颅都被割去做了酒杯;大夏又被月氏所破,只能臣服;而,而这身毒,居然还“弱于大夏”
这么菜的吗
韩相国公子张子房茫然望着天际白云,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满级大佬重回新手村时的无措。
在中原内卷地狱卷了这么久以后,谋圣骤然俯瞰西域,感到了不可遏制的震惊。
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弱鸡、无能、废物的势力么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他们怎么活下来的
张良费尽全力消化了这惊天动地的消息,但终究忍不住低头打量这惊天动地的文字。纵以他的智慧,一时居然也反应不过来,只能嗫嚅出声
“即使,即使西域弱小,我们要立足此地,总该名正而言顺”
不谈可行性而谈现实占领的名义问题,张良的心志已经动摇六七分了。
“这个简单。”
刘邦自信挥手,又从长袖中取出另一张绢帛,上面寥寥数语,同样是司马迁的手笔。
其先祖夏后氏之苗裔也,曰淳维。唐虞以上有山戎、猃狁、荤粥,居于北蛮,随畜牧而转移
张良仔细一看,不由傻眼“这是”
“这是我曾孙派人做的考证”刘邦掷地有声“简单来讲一句话,各路大儒已经钦定啊不,研究证明了,西域诸国的祖先,那都是夏后氏的苗裔;夏后氏是轩辕黄帝的子孙;我等也是轩辕黄帝的子孙,所以归根到底,大家都是姐妹兄弟。什么立足不立足的这分明是探亲嘛”
张良,张良目瞪口呆,反应不能。
原本还以为那所谓的“刘彻”不过是老流氓随口扯出的大旗;但眼下观之真是大错特错,单凭这份脸皮的厚度,两人便必然是一家至亲
“当然。”刘邦又立刻把话拐了回来“探亲归探亲,有些规矩还是要事先讲明。所谓尊卑有序,我曾孙刘彻手下的大儒已经考证过了,中原华夏乃是轩辕黄帝正妻之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