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一个重度烧伤的人。
我躺在一张干净的床上。
丁山和一个脏兮兮的老人站在我身边窃窃私语,他们以为我昏迷不醒,其实能感知到周围的一切。
丁山说了一句奇怪的话,应该是泰语。
我听不懂泰语,但神奇的是我却听懂了他的意思,他在问,这个人有救吗
老人也说着奇怪的话,我也能听懂。
老人说我的生命是奇迹。
生命的奇迹,抵不过阴暗的人心。
老人拍了拍丁山的肩膀,问“年轻人,要想杀了这个人,一定要先杀了他的灵魂。”
丁山懵懂的点头。
老人又说“杀死一个人的灵魂可比杀一个人的生命贵多了。”
丁山心照不宣地拿出钞票塞进了老人的手里。
我早就应该想到了,丁山一直要带我找的根本不是什么法师。
老人是个降头师。
9
烧伤结的痂像一个丑陋狰狞的茧把我包裹住。
降头师手里拿着一个刻满了古怪咒文的木锥,对着的心脏狠狠地钉了进去。
木锥刺破血痂穿透心脏的声音,让我的灵魂都在颤抖。
丁山问“成了”
降头师信心满满地说“等我将他埋进地下,七天之后拘走他的亡魂,他就永世不得翻身。”
丁山还是有点不相信,他问“他不会再活过来了”
降头师哈哈笑,说“年轻人,如果他还能活过来,就让我永世不得翻身好了”
他的笑声好难听,我却无聊地想知道“一语成谶”用泰国话怎么说。
我躺在草地上,只觉得头脑从来都没有这样清明过。
说出了你都不相信,甚至知道这个夜里有多少颗星星挂在天上,有些是人类知道的,有些是人类还不知道的。
过了一会儿,丁山气喘吁吁地从土坑里爬上来,对降头师说“挖好了,然后怎么做。”
降头师直接把我踢进了土坑里,真是简单粗暴。
我听到了铲土的声音,然后泥土铺天盖地从上而下,丁山填满了土坑之后,还踩了两脚,这下他终于放心了。
其实死亡不可怕,尤其是在习惯了之后。
10
我在充斥着腐朽气息的黑暗中度过了漫长的七天。
泥土潮湿的腥味儿让我似曾相识。
在黑暗中,我听到我脚步声,我等的人终于来了,那是另一个我。
我高兴地说“你来了”
另一个我问“你知道我会来”
我意味深长地说“我知道,我早就知道。”
另一个我问“你是我我为什么会见到你见到我自己”
我说“你见到我,就说明你快死了。你怕吗”
另一个我我说“废话,谁不怕死”
我安慰他说“别怕,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要成仙了”
另一个我我瞪大了眼睛,问“成仙我不信。”
我认真地说“你信与不信都没关系,等你再见到我你就信了。时间到了,你快醒了”
11
我被降头师从土里挖了出来,这一次没有丁山帮他,这个枯瘦的老人只用双手把我刨了出来,他的十跟手指几乎露出了骨头。
降头师嘴里念叨咒语,然后拔出我插在我心里的木锥。
我费尽力气站起来,大面积的烧伤还是让我的行动变得艰难而笨拙。
降头师跪在我身边,不住地向我忏悔,他说他无法拘役我的灵魂,他冒犯了神明。
我咳嗽了一声,把灌进嘴里的泥土吐了出去。
我用中文问“你有手机吗”
我知道他一定能听懂,他一头雾水地看着我。
我催促说“手机借我用一下,人命关天,拜托了”
我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残缺不全的名片,那是我出院之前,向护士要来的医院前台的名片。那场大火差点烧死我,也差点烧光这张名片,但好在还有一个完整的电话号码。
运气不过是宿命的障眼法。
降头师的电话能打通国际长途,看来他的客户基础很广泛。
电话通了,传来护士温柔的声音。
我对她说了我家的地址,还说有人要自杀,情况十分紧急,希望他们能派救护车去拯救他的生命。
挂了电话,我听到护士咕哝说为什么不给120打电话,真是个怪人。
12
降头师依然跪在我的身边,一直在祈求我饶恕他。
我把电话还给降头师,说“你的电话刚才救了我一命,我饶恕你了。”
这个世界最简单的事就是饶恕,最难的也是饶恕。
降头师眼含热泪看着我。
我有点于心不忍,但有些话还是要说“我能饶恕你,可你又如何饶恕自己罪恶的一生”
降头师抬起头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