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池,走到老人身边。
滕元皓回来的时候,脸上还沾着老人的血,他的脑海中,满是老人从惊讶到恐惧,继而变为怨毒的眼神。
那目光像一支毒箭,深深扎中了他的心。
滕元皓木然告诉自己,以那些胡叛的惯有作风,南阳失守的那一日,江南诸镇的百姓会面临灭顶之灾,到时候死的不仅是南阳城中的这些将士和百姓,而是数十万百姓。老人、女人、孩子,健壮的,年幼的
那将是一场巨大的浩劫。
只有这样想,滕元皓心里才能好过点。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战士们早已饿绿了眼睛,这种事只要开了头,就再也收不住了
就这样,南阳城又苦苦支撑了两个月,滕元皓等人心中的信念,就是刘觉和秦丰寸一定会前来支援他们。
但直到两个月后,刘觉和秦丰村都没传来半点动静,滕元皓回想上回死士所说的话,朝廷指派了两位节度使,分别由两位宰相推荐,一个在河这头,另一个在河那边。或许两人都忙着夺回洛阳,并不想分兵给南阳,尤其是守在南阳城外的叛军足有十万之众,要驰援就得抽调大批兵马。
军士们听到这消息,心底的信念终于开始动摇。
江山社稷已经濒临绝境,这几个朝廷派来的将领还忙着打自己的算盘。
滕元皓却鼓舞士兵们说,即便是为了守住江南门户,刘觉和秦丰寸也不会坐视南阳危亡的。刘觉或许正全力攻打洛阳,秦丰寸兴许刚到临郡。
两月过去,将士们再次开始忍饥挨饿,眼看城破在即,滕元皓为了向距离南阳最近的秦丰寸求援,连夜派邬震霄带领数十名骑兵拼死突出重围。
但是这一去,邬震霄就没有再返回。
城破的那一刻,滕元皓手握长刀立在城墙上,顶天立地毫无惧色。将士们痛哭不已,并非怕,而是恨。滕将军铁骨铮铮,守城这半年,以卓绝的智慧和坚韧带领他们无数次击退敌军,哪怕朝廷派来一支援军,哪怕那只援军只有数千之众,他们也不会一步步走向绝境。
直到被敌军砍下头颅,滕元皓仍凝视着长安城的方向,像在拷问,又像在沉思,但目光中的那份坚定,从头到尾没动摇过。
回忆完这段往事,滕绍已是双眼猩红。
蔺承佑的心情跟面色一样沉重,南阳之战的真相除了残忍,还透着无限辛酸。
滕老将军一腔热血为国效忠,但直到临死那一刻都没能盼来朝廷的粮食和兵马。
其实当年南阳城一破,淮南立即有另一支朝廷援军赶来了,这支部队足有四万之众,趁叛军尚在休整之际,一举夺回了南阳城。只要再坚持两日,滕老将军和其部将们就能获救,可惜这些事,滕老将军再也没机会知道了。
英雄流血不流泪,滕老将军是抱着遗憾牺牲的。
“得知真相后,我常在想,当年换作是我守南阳城,我会怎么做”滕绍声音暗哑,“一旦南阳失守,战火会蔓延大江南北,到时候遭殃的是数以十万计的百姓,平叛也会变得愈发艰难,但城中的四千多百姓又何其无辜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也想活下去,我想他们临死之前一定恨透了我阿爷,否则何以宁愿魂飞魄散,也要诅咒滕家的后人不得好死。”
蔺承佑久久缄默着,四千多人的刻骨怨恨,化作了一股难解难消的强大咒怨。
施咒成功的,绝不仅仅一人。落到滕老将军头上,祸及的是滕将军和滕玉意。
不论滕家后人愿不愿意,命运的绳索早已悄然锁住了他们的咽喉。
即使改换命格,等待他们父女的,也将是一次次的“死于非命”。
忽然之间,蔺承佑的心口梗得很难过。
这件事,到底是谁的错
但平生头一遭,他无法找出答案,这样一段椎心泣血的往事,这样一场惨烈至极的兵祸,哪怕他身处其中,恐怕也没资格评判对错。
涩然思索了一会,蔺承佑将目光移向滕绍的那件里衣。
“滕将军是想将所有的咒怨引到自己身上,所以才提前准备了这件逆写着遁甲缘身经的衣服”他眼中有了然,更多的是悲凉。
滕绍表情沉涩,俨然早已下定决心“早在这次出征之前,就有高人卜出我会遭遇不测,就像玉儿前世经历过的那样,我照旧会死于三十八岁这一年。弄明白错勾咒的真相后,我便开始设法为我和玉儿破咒,但有人告诉我,咒怨只有靠咒怨来化解,我死时穿着这样一件衣服,便会魂飞魄散无回,错勾咒只能影响三代人,如果我能一个人揽去最重的咒怨,落到玉儿身上的就会相应地减轻许多”
说到此,滕绍闭了闭眼“我跟蕙娘一样,只希望玉儿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或许是提到了妻子,滕绍的嗓腔微微颤抖。
那一年,妻子因为夜间做噩梦的事整日心神不宁,为了消灾降福,蕙娘许愿说只要路过佛寺都会入内烧香拜佛。
那回他带妻子和玉儿回扬州,妻子看到渭水岸边的佛寺,就让他下令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