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七公主的,当时并不觉得有多么刻骨铭心,只是少年人的爱慕憧憬。七公主远嫁以后,他以为这份感情会随着岁月的流逝慢慢淡去,结果却相反,那份遗憾不仅没有淡去,相反在他心底刻下深深的印迹,留下一道疮疤,总在不经意间突然隐隐作痛。
像窖藏的老酒,年华越久,越来越醇厚。
郑景的话只说了一半,不过杜思南能听懂他的未尽之语。
“我杜某出身微贱配不上世家女郎。”
杜思南沉默了半晌,悠悠地道。
两人一时无言。
站了一会儿,郑景走下台阶,看一眼左右,压低声音“魏明不见了。”
杜思南眼皮跳了一下。
郑景平静地道“下手的人是卫国公。”
“李仲虔他不是去河陇了”
郑景道“卫国公知道东宫加强了戒备,回京的时候没有立时发难,人是前几天不见的,动手的人是卫国公留下的人手。”
杜思南若有所思,道“卫国公现在只想早点寻回七公主,让她不至于埋骨他乡等卫卫国公回来”
李仲虔会亲手杀了魏明。
然后呢
他想杀的人绝不止一个魏明。
杜思南瞳孔微微一缩,抬起头,怒视郑景。
郑景脸色如常。
两人对视了片刻,杜思南勾唇冷笑“我曾被太子怀疑,魏明那厮更是三番两次加害于我,我和东宫之间已有裂痕。”
郑景眯了眯眼睛。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心照不宣。
他们都是利益至上的人,冷静理智,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爬到权力的顶峰。
因此,即使愤怒于李德让七公主和亲,他们依然为了权势跻身朝堂,为功名利禄奔波。
七公主的远嫁让他们明白,唯有掌握权柄,才能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在那之前,他们不在乎效忠于谁,也不在乎合作的人是什么出身。
至于他们两人会不会成为敌人,那是以后的事。
至少,在李仲虔回来之前,他们利益一致。
李玄贞向李德禀报杜思南的计策,其实这些计划早已经暗中实施,现在他们需要做出一个决定是否攻打西蜀
李德怕北戎掉头南征,认为可以再等等。
李玄贞道“海都阿陵当初久攻不下,果断撤兵,就是因为他们的主要兵力集中在西域北道,粮草军备供应不足,现在南楚刚刚易储,还贬谪了几位大将,一时之间无法调兵谴将,我们许以好处,他们肯定袖手旁观,现在正是我们攻打西蜀的好时机,假如一拖再拖,等北戎掉头东征,我们腹背受敌,怎么抵抗”
李德仍然犹豫不决。
李玄贞站起身,道“臣愿立下军令状,三个月内若不能攻克成都府,任凭圣上处置。”
李德皱眉,抬眸,视线落到李玄贞脸上。
他这个月一直在外征战,回到长安就为攻打西蜀四处奔走,人瘦了很多,看起来有些憔悴,一双凤眸却灼灼生光,像两簇熊熊燃烧的火焰。
李德叹口气。
朱绿芸失去踪影,他就疯成这样了
这个儿子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李德权衡一番,示意太监铺纸磨墨,撰写发兵的诏书。
他拦不住儿子。
朝中开始为出征事宜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杜思南再次出使南楚,劝南楚和大魏联手瓜分西蜀,同时放出谣言说西蜀准备和大魏联手瓜分南楚,以拖延时间,阻止南楚、西蜀结盟。
李玄贞自请为前锋,先率飞骑队出发。
昨晚,李玄贞嘱咐她一件事“若有河陇传来的消息,务必派快马送去前线,无论大事小事,不要耽搁。”
郑璧玉心口猛地一跳“河陇的消息”
李玄贞看她一眼“我派人跟着李仲虔,他们会每隔几天送回消息。”
郑璧玉双手轻轻颤抖“殿下为什么派人跟着卫国公”
“我想知道他找到了没有。”
郑璧玉望着丈夫平静得近乎诡异的脸,不敢再追问下去。
李玄贞变了。
他就像一个急功近利的狂躁之人,一心只想尽快攻克西蜀,其他的事情他一点都不在意,朱绿芸失去踪影这么久,他居然问都没问一句。
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在郑璧玉心头,她辗转反侧,不敢安眠,每天派人打听前线的消息,生怕李玄贞出了什么意外。
半个月间,三路大军先后出发,分三道攻向西蜀。
南楚君臣果然短视,答应和大魏联手攻打西蜀,很快派出两路大军走水路攻打西蜀最南边的重镇。
两国突然夹击,西蜀仓促应对,孟氏不得不分兵迎敌。
李玄贞身先士卒,率三万大军猛攻西蜀北边哨卡,势如破竹,战风彪悍,于一个月内连破十余座城池,成都府告急,城中王公贵族纷纷收拾细软出逃,蜀中很快发生内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