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和现在的她一样,是属于脱离躯体的灵魂的波动。
就藏在最最深处,那层碍事的结界里。
对了。她本来就是来找这个总是躲在结界里的家伙的。
杀手的出现只是个意外,既然已经解决,那么现在她就继续去完成原本定下的计划,去处理她真正的目标了。
在她将想法付诸行动之前,有人闯进了一片残骸的薨星宫地下。
真理远远地“回头”看了一眼。
来人身穿黑色的咒术高专制服,一头惹眼白发,平常总戴着的墨镜此时不知所踪,那双苍蓝色的眼睛失去遮挡暴露在外。
那双眼睛的主人此刻像是受了什么巨大的冲击,呆然站在原地,真理能“看到”细小的尘土飘落,在那片苍青色上掀起近似水光的波澜。
来人是五条悟。
奇怪。真
理心想。
明明她才刚刚向那边求助没多久,对方本不应该来得这样快。
可以的话,她也并不想让其他人看到眼下这样的场景。
不过没关系。
杰可能不行,可是悟的话,就没关系。他会明白自己的想法。这里就交给对方善后就好,她可以之后再详细和他解释。
模模糊糊的想法如云烟般散去,真理不再考虑其他事,瞬息间跨越面前的层层阻碍,遁入薨星宫深处。
她直截了当地“伸出手”,撕裂了面前的那层结界。
结界内侧是与外界截然不同的空间。
没有华丽的宫殿,也没有尘土喧嚣。眼前是一栋古朴的日式民家,小院中流水潺潺,修剪得当的观赏松栽在矮墙边,有人安静坐在浅浅池塘边的石头上,手中捏着一小碗鱼食,轻轻朝池中抛洒。
那是个长发的女人。
真理看不清她的脸,那和服包裹的女人的身躯极不稳定地微微涣散,模糊不清的面孔之上交替叠着另两张年轻的脸孔。
女人捻着鱼食向外抛洒,可池子里并没有鱼。
名为天元的咒术师放下装鱼食的碗。
她叹着气站起身,开口问
你现在完全摆脱束缚了。可这种状态,你还剩下多少理智
总归比你要多。
真理毫不在意地回答。
这一次抛下肉体比之前都要更加彻底,也更加轻松。
对人类而言,健全的肉体与健全的灵魂缺一不可,她隐约意识到自己的状态正随着脱离的时间变长,而逐渐发生改变。
理智作为一个概念从她的内部逐渐流失,情感被厚厚的隔膜层层包裹,看得见摸不着。
但是这些都无所谓。
她现在并不是来和对方讨论这些的。
好了,我们拖得太久了。
真理喃喃自语,她向前“走”,一直到天元的身前,靠得极近才停下,你该退场了,天元。下一个时代如何,咒术师如何,一切是福是祸,好或不好,都是活在这个时代的人的事,早就与你无关了。
她的触须已缠绕上对方不断逸散的灵魂,开始单方面的倾轧与侵蚀,那面容模糊的女人却并未有任何阻拦或反抗。
明明应该畏惧死亡,就在今夜,还为逃离死亡而意图与星浆体同化的咒术师,在这一刻却表现得异常平静。
对方只是“注视”着她。
或许你也会像我一样。
女人轻声说。
你不会死去,但你身边的人总有一天都会离开。
死亡的那个瞬间不知什么时候就从身边逃开,失去了那个契机,就会觉得没有办法再离开这个世界,只好一直活下去。
真理没有回话,只是更加紧密地“拥抱”上去。
不死的术式终于爆发出本能的反抗,在其主人的压制下不甘地咆哮,已然异变的肉体须臾间膨胀扭曲,密密麻麻的眼珠遍布白色异形的躯体,不断增生的肢体粗细不一,一节节如同失了养分的枝条,飞快地断裂掉落,又在断裂处迅速生出新的。
那些丑陋的东西张牙舞爪,却无法映入在此的双方眼中。
真理的眼里,女人脸上重叠的影子在此刻终于短暂地稍稍褪去,露出那张脸上原本应有的五官,年轻而美丽,苍老又疲惫。
这算什么,是你最后的诅咒吗
她忍不住轻笑,同时猛然用力,将藏在咒力核心中的术式一把“掐碎”。
才不会变成这样。
我只是喜欢这世界上的一些人,又没有真的很喜欢这个世界。
对方的灵魂在最后轻声吟语。
没有劝说,没有剖白,没有诅咒。
其他一切都不再重要。
女人的灵魂只是反复告诉真理,她原本到底是谁。
真理轻轻叹气,最终如她所愿。
好啦,都结束啦,。不用再留在这里,去看雪吧。
异样的身躯化为尘土,灰黑的腐朽灵魂向下沉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