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魂魄,苦苦留在这身体中。
她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还在等着傅惊尘来看她最后一面。
待她察觉已身死后魂魄很快便会消散。
梁长阳仓皇跌坐在地。
花又青看他惊慌,愣了一下,手中一个不稳,那蛇佩跌跌撞撞自她手中掉落,滚落小斜坡,掉在阴面的深坑中,她着急,立刻想要去捡。
哪里能让她再动
梁长阳心乱如麻,只祈祷傅惊尘快快过来,好挽救青青师妹性命。
大师兄如此厉害,一定,一定还能救她。
他再度扶稳青青师妹,确定她不会跌倒后,自己下坡,跳下深坑去捡那染血的蛇佩。
“太阳真好呀,长阳师兄。”
花又青眯起眼睛,只觉眼睛有些模糊,眼皮烫烫的,眼睛痛痛的,好像,她渐渐地开始看不清东西。
视野中,青草唯余一抹青,像化了的糖水,她连梁长阳的身影都快看不到了,只是一个小黑点,在深坑中,低头弯腰去捡那块蛇佩。
若不注意,都看不到他了。
花又青没在意,想,大约是太累了吧。
这些年,她真的太累了。
现实中不过七天,幻境中,她的确慢慢地过了快要七年。
足足七年呢。
她好厉害,居然可以在幻境中留这么长时间。
若是大师姐知道,一定会对她刮目相看吧。
一定会夸她,青青好厉害。
她是不是可以借机提出,和大师姐睡一觉呢好久没有同大师姐共枕眠了她困了。
微风吹拂,青草香冲淡血腥气。
晒着初升的太阳暖光,花又青慢慢地想到清水派,想到虽贫寒,但其乐融融的师兄姐妹,她觉得自己快要回去了,也该回去了。
这一次,她留得太久了。
三师姐一定做好那硬邦邦、热腾腾的馒头了;一师兄也会帮她缝补好破旧的小枕头。
还有四师兄的话本子,也等着她去抄写呢。
要狠狠嘲笑五师姐竟然在幻境中活了那么短时间,还要给小师妹梳漂亮的头发,督促小师弟快去洗澡
花又青自言自语“我好久没有这么悠闲地晒过太阳了。”
“等回到玄鸮门,”梁长阳忍着泪,哄她,“我们天天去晒太阳好不好”
“不了,我要回家了,”花又青摇头,她认真地看着梁长阳,哪怕已经看不清了,只有小黑点,“我会永远记得你们。”
梁长阳察觉到这话有异,刚刚捡起那蛇佩,一抖,没拿稳,又俯身去捡“惊尘师兄不是你的家吗在玄鸮门不开心吗我们还有给你的生辰礼物,师兄说,这一次必定要给你庆祝生辰”
“谢谢师兄,”花又青开心地笑,“可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
太阳暖融融,晒得发热,她低头,下意识摸摸胸口,发现自己的心已经不跳了。
一怔。
难怪。
人死后,最先消失的是视觉。
眼前景象渐渐模糊,太阳晒着眼皮,她睁大眼睛,好漂亮的夏日,可惜再也看不到了。
花又青慢慢放下手,意识渐渐溃散,只强行撑着,问梁长阳“哥哥还没有来吗”
梁长阳咬牙,割破手腕,拼命将血滴在蛇佩上。
傅惊尘还未来。
他想,难道是因为血污太多,傅惊尘感应不到
还是怎么
梁长阳慌张擦干净蛇佩,又割破胳膊,恨不得将整个蛇佩都塞进伤口处。
心绪纷杂,他怕被青青看出异样,庆幸隔了这么远,她必定看不到他满脸泪水的样子。
“快了快了,”梁长阳忍痛,若无其事地向花又青笑,“说不定他”
剑刺入身体的闷声。
抬头看,头顶高坡上,花又青直直自石头上倒下。
一柄剑自她胸口贯穿,这一道伤痛,彻底将她的魂魄自身体中驱赶。
方才还强撑着精神、笑着同他说话,等待哥哥的小姑娘,倒在晨光中,顷刻间没了声息。
暖阳照她的头发,映照出融融灿烂光辉。
一个瘦小的男子自她身后出来,警惕拔剑看坡下人。
待看到是梁长阳后,警惕顿消。
他开心极了,亮出玄鸮门令牌“长阳师叔是我啊”
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
梁长阳手里握着蛇佩,愣在原地。
那个拿着玄鸮门令牌的陌生小弟子,吃力地拔出插在花又青心口的剑,没有看地上的人,只热情走向梁长阳,将他扶起,又惊又喜“长阳师叔,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梁长阳认出,他是石山收的一个小弟子。
常年在外做些散碎的小任务,譬如收集情报,再譬如,杀掉一些小角色,跑腿,联络俗世中人,兢兢业业,认真勤奋,没有什么家世背景,也没什么天分,混不进内门,甚至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