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1 / 5)

那双纯稚的眼睛没有半点攻击性, 抬起上眼线看人时,撑起的圆眸在睫毛的掩缀下肖似某种动物,干净得像冰。

关键是漂亮。

谢澜安从他的眸子移向他的脸, 再瞥向他的手, 没碰他,绷着劲的肩膀倒是松了松, 漫然说

“男手如绵,女手如姜,一生吃不完的米粮,穿不尽的衣裳。好命。”

他的手比女子还绵软, 在斯羽园夜宴上她便知道了。

一个男人,生了双让人牵过一回便念念难忘的手,是造化钟爱。

她的定力岂输造化。

胤奚嗯了声,没有气馁, 勾回指尖虚虚蜷掌“女郎断我命好, 那必是了, 如今我已有穿不尽的衣裳了。”

如此自然的语气,仿佛她如何断他的命,他的命途便将如何。谢澜安心尖莫名刺了刺。

一种陌生的情绪惊鸿掠影过。

他的确是很会挑衣服穿。

今日这小郎君选了一件皦白地交领襦裾, 外罩半剔透的天蓝纱袍, 腰间一条轻绦带, 没有坠饰。从前她自己穿, 未觉得如何,如今换了个衣架子,眼见隽颜冠玉,袖挽清风,扑面的清新盎然。

谢澜安撇开视线, 故意道“高兴得太早,除非不长高了。”

这衣裳是按她垫足后的身量裁制的,胤奚今年穿尚且合身,若像丰年一样个子猛蹿,便不合适了。

适时使女手捧盏盘入室,胤奚轻启的嘴唇又闭上,咽回了他已二十一岁的话。

二人对坐用膳,胤奚拾了牙箸在手,不急着吃,看哪道菜肴品相好,便用干净的筷尖搛到谢澜安面前的空碟里。

谢澜安余光看着他轻挽袖管慢条斯理地忙活,压平嘴角,故作不见。

她从小被母亲教导自立,身边从无傅姆使婢,莫说被人精心精意地侍膳,连鱼刺也没人帮她挑过。

女郎没发话,束梦却有些站不住脚了。

她眼看着胤郎君自己一口东西没吃,却一筷一筷地往女郎面前的瓷碟里布满,关键还摆得很好看生气地扁了扁唇

可不是她偷懒诶,只因女郎不喜繁缛规矩,她才没有过去侍膳。

这个胤郎君,一日不见,怎么学会了讨巧献殷勤,抢她的活做呢

胤奚布置完毕,满意地放下筷箸,正要说话,谢澜安忽然手快地将这只碟子和他面前的空碗对调。

“吃。”言简意赅。

胤奚脸上空白了一刹,想说什么,在谢澜安不容置疑的眼神中,他有些委屈地埋头夹菜。

束梦忍俊不禁,拍马蹄子上了吧

府上的二掌事全荣这时走进院子,停在廊道上候着回事。

不是允霜过来,那便不是宫里的事,谢澜安这会儿用得差不多了,取湿帨拭手,“何事”

全荣道“方才松隐子先生从代舍过来,说愿为女郎画舆图,仆便将先生安排在西厅了。”

谢澜安有些意外。

这说是小事也不小,她要推演南北交兵的战况,手下缺少能画战事图,且又知根知底的良工。之前她想用松隐子,但这位画痴前辈想拿为她画肖像一事做交换,她不愿俯就于人,便暂且搁置了。

松隐子为何突然转了性子

胤奚将嘴里的食物悉数咽下,才开口“方才回府时,恰好遇见了先生,我答应给他画,以此请先生为女郎分忧。”

谢澜安看过去,骨相出众绝伦的男子忙轻轻补充

“他先完成女郎的事,我才会让松隐子先生画我的肖像。”

谢澜安终于忍不住提了提嘴角,从昨夜梦中惊醒后便压在心头的那点薄戾,在这一刻云散烟消。

“嗯,挺机灵。”

姑母回府不久,舅父又要离京。

谢澜安在表哥走之前,终于带他逛了一日金陵,又为阮家父子设下饯行宴。

他们走后,江南的梅雨季中,谢府又迎来了一位贵客登门。

文良玉看见自己的恩师出现在谢府的一霎,万分惊异“老师怎么来了”

中原楷模崔膺,与天下文宗荀尤敬齐名,并称为大玄的两大文脉砥柱。

崔家祖上出过帝师,还有为朝廷修法的法学家承。北朝仰慕汉学,曾几度邀请崔膺渡江北上,愿奉他为北朝相宰,风声传到南朝皇室的耳朵里,即遣重兵围守崔膺所居的山间草屋,生怕这位江左大家被北朝挖走。

传言那日崔膺在草屋敞衣饮酒,放浪形骸,醉笑曰“凤凰已散,苍蝇争飞,唯有旨酒,余不可言”

有在场亲耳听见的兵士却说,崔先生那日,狂笑如哭。

崔膺满腹智识,却逢中州陆沉,他初入仕时,频频向朝廷进言良策,唯一的夙愿便是在有年之年得见克复中原,却屡屡不得行。

于是他对朝廷失望,心灰意冷,挂印入山,除了收几个小徒弟解闷,久已不在人前现身。

朝廷多次请他出山,他都辞拒;

金陵的一流世家重金延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