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史之乱败毁楼阁,几经修葺仍难回当年盛况,如今风雨飘摇、惨惨欲坠,何尝不是楼塌之相
杜牧悲不自胜,明明是预知后事、挽救危亡的大好机缘,他却听得万分绝望。他有济世策,他有救亡心,但有臣无君,又当如何
南宋。
辛弃疾虎目含泪,提笔将那阕哀江南书于纸上,攥着笔的手青筋可见。南宋、南明,在后世的历史上,原有着一般命运。
他不知道自己如今所做的努力到底能改变多少,但天予其时,陛下治下本有清明内政,大宋亦尚未至亡败之期,如今君臣一心,他发誓不能让大宋走上既定的道路
就算舆图换稿,也不能是异族的稿
明朝。
奉天殿里的早已是寂静一片,朱权甚至背过身去抹了一把眼泪,朱标朱棣各个无言,朱元璋赤红着双目死死握紧掌心,声音像从齿缝里漏出来,又很快销匿
“这群混蛋”
他想骂,骂子孙昏聩,骂权奸误国,骂官绅士人国难当头私欲倾轧,葬送大明壮丽江山。可是骂了又有什么用呢
他们隔着数代君主,而该骂的该怨的,当时后世的人怕是都替他骂尽了、怨尽了,剩下的便是浓重的舆图换稿、国破家亡的悲哀,和着这些戏文词句一道浩荡而来,直直地戳到他的心上。
如此痛切
朱元璋嘴唇颤抖,深吸一口气,倒是念起了先前桃花扇的题旨“知三百年之基业,隳于何人,败于何事,消于何年,歇于何地你们说,咱大明的基业是败在那里”
这声问语气平平,可众人都知道朱元璋的性子,哪里敢说话但君王有问,不说话又不得行,眼见着自家父皇的脸色有转沉的趋势,朱棣咬咬牙
,谨慎道
“似戏文中所说,权奸误国,君王只知逸乐,君不君臣不臣,外又有强敌环伺,大明时局,危如累卵。”
说到最后朱棣的声音也添了沉重,看别人的戏是落得开心,一朝自己成了戏中人,才知道那种惊怒与悲愤。朱棣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能出现在后世,他就把这群君不君臣不臣的玩意儿全砍了。
祸国殃民
朱标神情凝重地接过话头“阉宦势大,朝中必有失节之人趋炎附势,朋聚其后形成奸党,阮大铖不为阉宦,即为朝官败类;阉党得势,更有清流士人不耻,久之又成一派,朝堂之上便是势同水火,如此则成党争之势。”
朱标学的向来是帝王策,对前代国史如数家珍,此时迅速便提炼出了关键。
他说得再明白不过,朱权咋咋舌,语气顿时弱了几分“宦官、党争,这岂不是步了唐朝的后尘”
“哼”朱元璋冷笑“岂止是唐党锢之祸东汉没教训吗宋朝没有党争吗蒙元入侵的灾祸不就在前朝吗以史为鉴都鉴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冷脸越骂越气,骂到最后眼光如刀子似的往朱棣身上飞,后者被看得莫名父皇您看我做什么
似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朱元璋把眼睛一瞪,对着毫无所觉的儿子脸更黑了“你还委屈上了,看看你的好儿孙都做了什么混账事儿”
朱棣
“父皇,儿臣可也是您的儿子。”
言下之意是一比写不出两个朱字,您可别把自个儿骂进去了。
朱元璋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还敢顶嘴朕教你重用宦官了”
“儿臣也没任用宦官啊”朱棣分辨道。
“那你说放权宦官的口子是谁开的你前些日子还向朕举荐三保”
这就有点不讲道理了。
朱棣没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三保出海好像还是您首肯的吧
朱棣深深地觉得自家父皇是被气糊涂了,他怎么可能给宦官放权
两人大眼瞪小眼,俨然就是要论辩的架势,朱标见状忙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将二人的视线隔开,转移话题道
“弘光荒唐,那崇祯末了倒是不曾辱国,先前提的君王死社稷,说的便是这孩子吧”
说到最后不由得带上几分叹息,朱元璋一听也是默然,他还记得楚棠说起“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赞扬,面色稍缓,喟然道“以身殉国,确有几分血性,到头没有丢咱老朱家的脸。”
提到崇祯,一众人的心都沉重起来,又是怒他不能守住祖宗基业,又是悲他以身殉国。
朱棣早已忘了刚刚受的无名气,沉吟道“李自成攻入北平,皇室南渡,南明对阵的又是清兵,所以大明是崩于内乱,再亡于异族”
朱元璋也想到这个关节,脸色愈发冷了“内忧外患毕至,诸臣处处有私,朝堂尚且如此,地方会是何等光景又一场天下大乱。”
朱元璋半是恼怒半是惶然,他自己是从元末乱世里一路拼出来的,定鼎之后也有日月重开大汉天的豪气,可偏在此时闻说了三百年后的明亡,曾经所见的乱世恍惚变成了三百年之后的流离,烈火般炙烤着他的心。
起朱楼、宴宾客、楼塌了,好似竟没有一个王朝逃过了这句词。
有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