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皇帝有易储之心,要贬太子到南方,改立三皇子。之所以悬而未决,是因朝中各方未能统一看法。
晏家在朝中颇有分量,若他们能改中立为偏向太子,或许可解僵局。可晏家就跟条泥鳅似的,谁也捉不住。
晏老太爷如此,晏书珩亦如此。
听闻男子欢好时,最不冷静,枕边风也比任何东风好使。
于是这夜,浓情蜜意时。
阿姒忽然神情低落。
晏书珩柔声问她为何,她不动声色提起太子表兄的事。
她未提朝局,只说表兄脾胃不好,怕他到了南方阴湿之地会受罪。
晏书珩的吻刚落到阿姒心口,又冷静离去,他神色温和,话却开门见山“阿姒想劝晏家帮殿下”
他都直言了,阿姒再绕弯子反而会显得不坦诚,她想了想,点头。
但她也并非异想天开之人,知道情分是最廉价的东西,要想说服他,还是得抛出晏书珩最在意的东西。便道“夫君虽是世家子弟,但我能看出,你有一番志向,并不只是为了维护家族权势不顾国计民生的人,你在朝政上的见地与太子表兄很像,既如此,何不同谋”
晏书珩转身,目光带着深意。
阿姒以为他看穿了她意图。
但他却像是被触动到了,端坐榻边陷入怔忪,垂睫未语。
鸦睫在他眼底打下暗影,给他增添了几分神秘,叫阿姒辨不出他究竟是在低落,还是无动于衷亦或不悦
“夫君”
晏书珩似长梦初醒。
“此事涉及家族,我做不得主。”
“可你不”阿姒没说完。
她想问的是,他不是晏氏长公子、晏氏下一任家主么上头只有年迈的祖父,按理说能在此等大事上表态。
难不成也受人制约
还是说,他纯粹是在权衡利弊
可阿姒最终没问。
她和晏书珩在身体上可以毫无距离,但心还彼此疏远。
就像适才倏然离去的吻。
心里有阻隔,哪怕正在她身体里亲密无间,也能随时撤离。
他们不仅是晏书珩和陈姒月,更是晏氏长公子,与陈氏长房次女。
晏书珩轻叹,瞧不出情绪。
他在她发间揉了揉,给她掖好被角后,从容套上外衫。
“夫人早点歇息。”
从卧房出来后,晏书珩独自在廊下立了许久,直到月上中天。
清晨,他叩开祖父的书房。
祖孙二人说了什么,阿姒也不清楚,只知道晏氏坚持中立。
阿姒并未失落太久。
才联姻多久,联系未深。若陈晏两家立场对调,陈家也会做出同等选择。
爹爹常说,为人处世,有时需当断则断,有时需留有余地。
陈晏之间显然属于后者。
不能就此和晏书珩生出嫌隙,那日后,阿姒愈发用心地打理族中事务,连晏老爷子也赞她识大体。
但这不代表她会坐以待毙。
八月,阿姒表兄姜珣来南阳赴任。
表兄对朝中局势多有了解,阿姒隔三差五便往姜珣府上跑,也想通过表兄,拉拢拉拢与爹爹政见不合的舅父。
姜珣的乔迁宴那日。
晏书珩出城办事,阿姒独自前往,表兄妹多年不见,相谈甚欢。
晏书珩来时,看到他的妻子笑得前仰后合,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和往日端方娴雅的世家妇截然不同。
原来,她放松时是这般模样。
他安静地看了稍许。
姜珣先察觉晏书珩来了,寒暄交谈后时辰已晚,几人在府前道别。
走前,姜珣宽慰阿姒“表妹放心,我会尽量说服父亲。”
阿姒感激地点头。
上了马车,晏书珩和阿姒继续相敬如宾,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阿姒心不在焉。
晏书珩眸子微微眯起。
他轻叩桌案“夫人就不问我,此行出城是办什么事”
阿姒得体地回应。
“郎君的事,我不宜过问。”
往常晏书珩喜欢她的分寸合宜,但今日看过她和姜珣相处时的自在,此刻妻子的得体让他感觉成了外人。
许是因为他们立场不同。
陈姜两家是世交,姜珣又是她的亲表兄,与她并无利益纠葛。
自然比他更能让她放松。
这个解释让晏书珩心里躁意稍稍缓解“我去见了周将军。”
阿姒眼睛倏一下亮起。
表兄曾说这位周将军深得陛下信任,或许他能说服陛下。
她放下温婉架子,凑近晏书珩。
“周将军怎么说”
晏书珩垂下眸子。
他眼底,装着个女郎,女郎满脸好奇,明眸亮晶晶的。
真像只见着肉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