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是泥石流不是奶妈(3 / 4)

江屑跑过去,“太好了,找到你了大姐头,小张好像已经变成怪物了,这里很危险,你快跟我们回去吧。”

江屑习惯性地摇晃大姐头的胳膊,就像他和挚友当年在小黑屋里死皮赖脸让大姐头给他们疗伤一样。

江屑的手穿过了大姐头的胳膊。

江屑愣在了原地。

“沙医生。”陈弦雨轻声开口,“你为什么不想做人”

“呵。”已经变成了鬼的旗袍姑娘转过一张依旧明艳的脸,鬓边红梅触目惊心,她用一种不知在哭还是在笑的语气,反问道,“做人,就能拥有明天了吗”

陈弦雨的目光落在她膝盖上、一张皱巴巴的乘客名单上。

这是报纸上剪下来的、三年前全车坠崖的乘客名单。

是锦绣旗袍之下掩盖至今的巨大疮痍。

沉沉的烟嗓恍如隔世,她说“我是一个没有明天的人,从我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无论我做什么,我都不配拥有明天。”

“因为我的爸爸,他到死都是个懦夫。”

沙音摊开手心,手心里握着的,是她刚刚捡到的、半块摔坏的手表。

一切坚持、一切希望,都在她捡到手表的那一刻,终于释怀,终于绝望。

“这是我爸爸的手表。”

沙音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小镇家庭。

父亲是铁路司机,母亲是超市收银员,还有个哥哥,聪明健康,一家人生活虽不富裕,也衣食无忧,其乐融融。

直到沙音出生,母亲落下了严重的病根。

小镇医疗条件不好,医院治不好母亲,就迷信上了江湖庸医,被一轮又一轮

庸医骗钱之后,

母亲去世了,

家里也因为负债背上了高利贷。

那年沙音17岁,高考志愿坚定要报医科大学,从小她就想学医,她想治好母亲,治好被庸医坑害的人们,她要改变小镇的医疗条件,她想用自己的一生去创造一个“明天”。

她的志愿被父亲坚决地反对。

少女和父亲大吵一架。

她实在无法理解,父亲这么一个懦弱的小老头,同事喊他替班从来没有推辞,领导把他当牛使唤他也不敢拒绝,债主上门来讨债,父亲全程唯唯诺诺不敢一句重话,连邻居都能骑到他头上拉屎邻居快递丢了,咬定是老沙偷的,非要他赔钱,父亲百口莫辩,只想息事宁人,正要掏出钱包,沙音放学回家看见了,直接把邻居打了一顿。

就这样一个谁都可以欺负的小老头,凭什么,现在轮到她自己选择人生了,他要用他一生中最大的强硬来反对她

沙音一拿到录取通知书就收拾包袱离家出走了,她不要父亲一分钱,不要任何一分点头哈腰换来的钱,她靠自己也能读完大学,也能实现理想,她渴望着学成之后回到小镇,狠狠打小老头的脸。

五年后,本科毕业,沙音拿到了她在大医院做规培生的第一笔工资。

不多,就600块。

沙音给父亲买了一件大衣父亲开的绿皮火车班次,从淙云到藏北,气候严寒,环境恶劣,还有严重的高原缺氧,同事都不肯去,父亲一开就开了三十年。

这是沙音离家出走后,第一次过年回家。

哥哥已经另组家庭,父亲已经白发苍苍,沙音想过无数种父女重见时的台词,但任何一种都绝非此刻的压抑父亲不肯穿她买的大衣,也依旧坚持她不该学医。

沙音恍然发现原来那么多年,父女之间的隔阂从未消失过。

她当夜就摔门而出,乘车北上,一个人哭,一个人笑,一个人抽烟喝酒醉倒在城中村的出租屋,她再也没回过家,再也没过问父亲的一切消息。

直到外神入侵世界,直到人类连输两场,直到天山之巅决战,直到绿皮火车全车坠崖,直到父亲被千夫所指,直到哥哥被网暴,母亲被挖坟,坟前吐满愤懑者的口水,直到她被医院辞退,直到她被游戏抽取成倒霉玩家,直到她进入黑十字会,直到她离开黑十字会,直到她在下水道旁边开了个小黑屋诊所。

她也没有放弃过学医拯救“明天”的理想。

她也不曾相信过父亲真的是那列火车的驾驶员都摔成泥了,凭什么认定是沙成功就因为他好欺负吗就因为领导说是他就是他吗

哥哥在半年前就打电话说,老沙已经退休了,你也早点放下心结吧,很多时候老沙也是迫不得已,为了养家糊口啊。

人活着不就为了抬头挺胸一口气吗,活成那样有什么意思,沙音当时冷笑着挂断电话,她永远理解不了老沙,老沙也永远理解不了她。

没关系,她终有一天会回到小镇,会开一家属于沙家的医院,会给

这个沉沉暮气的小镇带来明天的希望,她会让老沙看看,抬头做人是什么滋味。

却终究没能抬起头。

老沙戴了几十年没摘过的手表在这里,老沙就是驾驶员。

老沙就是口诛笔伐之下的、“将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