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渊嘴角的笑容骤然见变得僵硬,一贯淡然自若的目光出现显而易见的裂痕。他仓促地从床上站起身,惊愕地注视着面前的少年。
这急于拉开距离的后撤姿态对林望野来说无疑是种无意识的伤害。
他吸吸鼻子,小声说。
“时叔叔,我可以喜欢你吗”
这样的状态和语气,只要是个成年人就能听出少年口中的“喜欢”绝非单纯的“喜欢”。
任凭时渊再怎么历经世故,成熟冷静,此时此刻的心情也不可能稳得下来。
眼前的孩子是他眼睁睁看着长大的。
他在林望野还没消防栓高的时候就抱过他,给他冲过奶粉、换过尿布,给他讲了十几年睡前故事哄他睡觉。
即便少年长大之后也经常对他展现出超越成年人的亲昵,跳到他身上撒娇要他背,大半夜抱着枕头跑来和他在同一张床上睡觉,他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在他眼中,林望野永远都是孩子。
他把自己摆在和林深类似的长辈位置,从来没有其他心思。
但林望野的想法明显和他不一样。
面对突如其来的表白,时渊只觉得荒唐,他不解地注视着林望野,自我安慰般期待少年突然笑着说刚才只是开玩笑。
可林望野微红的眼圈和认真的表情让他立刻认清现实。
时渊觉得发生这样的事情已经不能单纯的用“对”与“不对”来衡量了。他并没有教育经验,先是认真反思自己是否在林望野成长的过程中给他传递了错误的信号,但却没能找到哪里出了错。
即便如此,他依旧不愿对林望野进行任何责怪。
在少年难过又充满希翼的热切的目光中,他在心中反复进行语言组织,绞尽脑汁筛选出最柔和的措辞,温声对他说“小林,你还小,分不清情感的边界应该止步在哪里。”
话毕,林望野嘴角一撇,嘴唇不受控制地轻颤,眼睛和鼻尖唰一下变得通红,眼泪像小时候一样说掉就立即往下掉。
“所以和我想的一样。谁都可以喜欢你,只有我不可以对吗”他带着哭腔问。
“”
时渊在他红了眼睛的瞬间就下意识在床头柜抽了一张纸巾出来,擦泪的动作却如同触及某种凭空出现的禁制般僵在空中。
一滴滴眼泪如同岩浆砸在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灼烧出血肉模糊的痛感。
他反复纠结,最终还是狠不下心,抬手拭去他的眼泪之后退回原处。
可是少年的眼泪就像房檐下的雨滴不停往下掉,哪里是这一两下就能轻而易举擦干净的。
这是从小到大在这个人面前提出的要求第一次没有被满足。
林望野清楚对方的决定很难被改变。
说不行,就是不行。
界限从今以后被划在这里,他再
也不能披着伪装的外衣越过去了。
他心灰意冷地低下头,却又想要抓住最后一丝希望,攥紧拳头小声说“要是我非要喜欢你你会不理我吗”
时渊没有说话,良久才轻轻叹了口气。
“不会。”说到这,为了防止林望野误会,他紧接着补充说“你总有一天会长大,分清喜欢的含义。”
林望野从记事以来顺风顺水,很少听到唱反调的声音。
这个回答激发了他的反骨和倔强。
少年皱起眉头,抬眼盯着眼前的男人“你怎么断定分不清喜欢的是我,不是你”
“你还在不懂事的年纪。”时渊静静地望着他“我不在。”
拿年龄压人,林望野被堵得实在说不出话,憋了半天越想越气,义愤填膺地说“你等着,看我到十八岁、二十八岁的时候还喜不喜欢你就是了”
终究还小,孩子心性三两句话暴露无遗。
这略显幼稚的发言反而让时渊稍微松了口气,觉得林望野只是一念之差错误定位了自己的感情,只要以后正确引导就好。
他没有和少年继续争辩,转身拉上窗帘。
“时间很晚了,继续睡吧。”
见时渊要走,林望野的气势立刻弱了下来,眼巴巴的视线紧随着他跑,用袖子抹了下眼泪,抽抽搭搭地问“这么晚了你去哪”
时渊示意对面主卧的方向,语气温和“去洗漱,回房间睡觉啊。”
“噢”
林望野生怕他被吓到从此以后躲着自己,听到这番话才知道自己误会了他的意思,但还是不放心,继续追问“你不会等我一觉睡醒消失不见,跑去西格维尔躲着我不回来了吧”
时渊再次叹气“不会。”
林望野稍微放下心,又问“也不会为了打消我的念想找个人结婚吧”
鉴于体内有可能存在白血病遗传基因,时渊早就做好了一个人生活一辈子的打算,结婚从来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但他不能在这种事情上给林望野承诺,释放错误信号让他越走越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