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上辈子,与她走到最后的人,就是顾远琛。
陆云卿腰身有些弯曲,似是一下直不起来了,他笑了片刻,却又忽然噤了声,目光一瞬也不瞬,不知盯着何处。
原来,阿宁的真命天子,两世皆是顾远琛。
而他,则只是阿宁少年时的一桩错误罢了。
陆云卿目光缓缓往上擡起,看向不远处的高大院墙,他与阿宁不仅仅是一墙之隔了,而是缘分从前世就断了……
他僵着未动,眼前浮现出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她生得粉雕玉琢,一双水润的眸子像是会说话,怯生生的看着他,柔声细语的询问:“陆家表哥,你怎么了?你不舒服么?是不是疼了?”
陆云卿伸出手,手背骨节分明,试图碰触什么。
但触手所及,空无一物。
阿宁……
他疼。
他当然疼啊。
没过几日,顾远琛与乔宁都听闻了陆云卿辞官一事。
乔宁甚是诧异。
毕竟,陆云卿是陆家崛起的唯一希望,他如今官拜内阁要职,前途不可限量,又正当年轻,理应是在宦海展露身手的大好时机。
夫妇二人对视了一眼,顾远琛担心乔宁会多想:“为夫去问个清楚,你就莫要操心了。”
顾远琛也是无奈。
情敌过得好,他心中不痛快。
情敌要辞官归隐了,他还得烦心。
乔宁的心境坦荡,没他这么拧巴,只点头应了一声:“嗯,该不会不是夫君所写的话本刺激到了陆家表哥了吧?”
顾远琛:“……”
听听,这叫什么话?
情敌就这么脆弱,轻易就被他给刺激了?
亏得陆云卿没出什么大事,不然,他是不是会被怨怼一辈子?
这厢,顾远琛单独去了一趟陆府。
见到陆云卿时,这人竟比前几天还要憔悴,尤其是一双泛着猩红的眼,仿佛凹陷了进去。
“咳咳……”陆云卿端坐在石杌上,这本该是盛暑天,可他穿着严实,唇瓣发白,几声闷咳后,掌心的帕子顺势藏了起来。
但这一幕,如何能逃得了顾远琛的眼。
“你……”
顾远琛愣是语塞。
他竟忽然盼着陆云卿长命百岁,毕竟,他可不能因为一个死人吃醋。阿宁重情,若是陆云卿死了,阿宁定会记着他一辈子。
“陆大人,你到底怎么回事?病了为何不医治?”顾远琛走上前,抓起陆云卿的手臂,竟是骨瘦如柴,而陆云卿藏起来的帕子上,是刺目的艳红血渍。
陆云卿轻笑:“呵呵呵……顾四,告诉你一个秘密。”
顾远琛在他面前落座。
情敌两人第一次心平气和的面对面。
顾远琛:“你说。”
陆云卿看着他:“我两世都瞧不上你。但两世都输给了你。如今看来,的确是你胜了我一筹,我也终于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输了。我就要死了,是不治之症。”
顾远琛:“……!”
情敌真要死了?
顾远琛高兴不起来:“你是故意的?你若是死在这个年纪,阿宁定会记着你一生。等到我老去,她还会记着你如今的模样。陆云卿,你可真够奸诈!我不会让你得逞,我今日就入宫给你请御医。”
陆云卿一愣,旋即又笑:“顾四,你这人其实不坏,骨子里是一腔赤子之心。阿宁心悦你,也实属正常。你不要再为了我费心了,我本就是胎里带疾,药石枉治,这条命拖得越久,越是遭罪。如今阿宁得了好归宿,我心中亦无牵挂。”
“我会对外宣称,要外出远游。你莫要告诉阿宁,我命不久矣,全当……我还活在世上。”
顾远琛:“……”
这好像是最好的法子了。
阿宁现在怀着孩子,自是不能受一丁点的刺激。
至于将来,只要阿宁不问起,他也绝不会告诉阿宁,陆云卿已经死了。
缄默片刻,顾远琛还是应下了:“好。”
他还想说什么,但忽然又觉之,言辞好似没甚意义。
“你几时出发?我能帮上什么忙?你……别多想,我无非是替阿宁还你当初的庇佑之恩。”
顾远琛从未想过,他的情敌会英年早逝。
扪心自问,陆云卿的存在,的确曾让他自卑过,但他不会使些卑劣手段弄死情敌。
陆云卿又闷咳了几声:“顾四,你是个有趣的人,阿宁嫁给你,理应过得极好,你才是最适合她的人。”
“我明日就启程离京。对了,顾四,若是你对阿宁不好,我就化作厉鬼回来找你。如今,你应该相信,魂魄是真实存在的。”
顾远琛:“……”要死了还威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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