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铁蹄,”云万里说,“拿起操戈、练习骑射,就是得为了别人死,否则岂不是吃干饭”
文死谏,武死战,历来如此。
想必杜大人在朝堂之上弹劾高承贵时,也从未因会招致祸端而犹豫过。
领兵时他责任大,要承担万千肃州百姓的性命。如今没那么多人需要他惦念了,可他还是得为杜菀姝负责。
云万里没觉得一者有什么分别。
当然,他说完也明白过来这些可能说服不了杜菀姝。
回忆起在书案前,杜菀姝劝说自己的话她觉得他很想回肃州。
因而云万里又补充道“若你还觉得别扭,就当我在为别人而非为你。不是你说的,官复原职后,我还有可能调回肃州”
男人的话语结束后,长久的沉默蔓延开来。
杜菀姝拿着梳篦、捧着他的长发,只觉得一股浓郁的哀伤从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
怎能说的如此轻巧
她担心他的安危,可在云万里看来,好像只是她怕与他有所牵扯。什么叫“当他为别人而非为她”若是这么容易,那就好了
为她,为肃州百姓,可云万里为何不想想,杜菀姝担心的,是他自己
“是夫君没明白。”
杜菀姝轻柔的话语在室内激荡。
她的手停留在男人的脸侧,沾着水的发丝穿过她如白葱般的指间。
其实她还是很生气,更是不解。
肃州的环境如何,云万里又是怎样长大的,杜菀姝一无所知。他与她的见识、阅历乃至认知,都相去甚远。
所以杜菀姝不明白,为什么他能为她冒险,能坦荡地承认可以为她而死,死是杜菀姝所知的最严重、最可怕的事情了。可云万里却、却不愿意她靠近,甚至是
“你可为别人死,”杜菀姝的声音与她的手一样在颤抖,“怎就不能为别人为我活”
云万里身形猛顿。
她如莺啼般的声线直直撞进他的胸腔,震得云万里头脑发晕。他张了张口,竟不知道该反驳些什么。
从未有人同云万里说过这些。
一直以来,云万里求的只是一个“死得其所”。
如宋长风将军那般,牺牲在前线,在他看来是莫大的荣誉。哪怕是死在山东平叛的路上,也许亦算是不错的结果。
他所学的,所掌握的,都是在告诉他如何赴死,可没人教过,也没人在乎,云万里该如何求活。
莫名的心悸带来一股热流,直窜云万里的心头。
像是有藤蔓扼住了他的喉咙和心房,攥得死紧,勒得他心慌。近乎痛苦,但这悸动也带来了隐隐期望。
如藤蔓般柔软的指尖,越过他的黑发,轻轻触及到男人的脸颊。
“夫君”
杜菀姝的声线近乎哽咽,黑暗之中,云万里又背对着她,她完全看不见。
直至她的掌心碰触到云万里的右脸,崎岖不平的触感,才叫杜菀姝意识到,她碰到了他脸上的伤疤。
刹那间,杜菀姝更是难过了。
老天爷怎就这么不公平,叫他孑然一身,还要如此伤害他。
“三娘,三娘觉得心疼。”杜菀姝低声说。
而她的话,却犹如一盆凉水,泼进了云万里心中。
她碰到了他的疤。
棉花般的触感落在额角,却让云万里感觉比那热水还要滚烫。他蓦然从情绪中回神,清醒过来。
是了,他在痴心妄想什么
只是因为杜家家风好,教出这般光风霁月、赤诚坦荡的娘子,她怜悯他,不忍心罢了。
换做是只猫狗,是条小虫,天上人般的娘子,也是会于心不忍的。
烧伤的位置早已愈合,可每每杜菀姝看过来甚至是触碰的时候,云万里都觉得昔日的伤口疼的难以忍受。
不是同情怜悯,还能是什么呢。
要杜菀姝自己选择,难道她会嫁给他吗
蜷缩在怀里的姿态,难过的语气,仅仅是因为天真的小鸟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在胸口内酝酿升腾的悸动,骤然熄灭,又悉数转进成难以忍受的,云万里压根就无法理解的情绪。
搁置在书案上的诗,落寞又仓皇的神态,还有杜文英那句“她该与心上人一同游船”。
云万里永远也无法取代船只上与她共同赏荷的那个人。
“你走。”
他明明背对着杜菀姝,却还是再次撇头,将右脸彻底藏了起来。
生硬的语气叫杜菀姝吃了一惊,却也茫然“怎、怎么”
“最后一个机会,”云万里的声音低的可怕,“若不想圆房,你就走。”
杜菀姝猛地一个激灵。
怎,怎么就提起这茬了
虽说坚持要服侍云万里更衣,杜菀姝的确隐隐想到了这层。
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大嫂给的册子,看得杜菀姝脸红心跳,其中诸多男女恩爱的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