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去,他害怕又着急地弹起身,手上的桃花糕拿也不是扔也不是,茫然无措委屈巴巴,几乎哭着为自己辩解“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要吃您的东西,我只是好饿”
他低着脑袋,就快要把脑袋埋进肋骨里,什么都不敢看,害怕剑阁阁主立刻又把自己赶下山去。
噔
两个瓷碗落在桌面上,燕芦荻被这清脆的响声唤回神,抬起头,发现自己害怕的阁主正弯下腰,把两碗粥汤摆在他面前。
孟沉霜脸上没有半分愠色,平静道“先喝口汤,再吃点粥,六分饱,免得你胃疼。盐罐糖罐在你左手边的木屉里,喜欢什么味道,自己加。”
“我,阁主”
“嗯”
“这是阁主做的饭吗”
“不是。”孟沉霜看到倔强少年忽然变成这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忍不住一笑,“这是我道侣做的。我只会炙肉,不善灶台上的种种难事。吃吧。”
见少年快快地喝了半碗汤,孟沉霜把他带到旁边暖阁,塞进氤氲着热气的浴桶里,亲自盯着他把自己洗刷干净。
长昆山上雪深,一脚踩不到底,燕芦荻一路上在雪里打滚,身上倒也沾不上尘泥,就是太冷,就快要把五脏六腑、经脉骨骼全冻成了冰。
像是个放进速冻层里硬得像石头的汤圆团子,用热水一煮,才咕噜噜浮上水面,变成软白软白的,然后啪的一声。
汤圆裂开,漏馅了。
竟还是个草莓馅的水果甜汤圆。
孟沉霜赶紧把漏了馅的白汤圆从锅里捞起来。
用柔软的丝巾给他擦干水,再止住燕芦荻身上伤口的血,上了药,叫他自己好好把新衣服穿上。
随后,他把裹了层青色糖霜的白汤圆放回几案边,又抱着另一套纯白衣衫,从另一扇门走了。
这日白天里,昭灵长公主上山拜师,燕芦荻偷偷跟上来,孟沉霜看他俩一个冷,一个饿,还齐齐吐血,真担心两人死在守白殿门口,赶紧先把两个可怜小孩带回澹水九章。
让李照枫去泡一泡温泉驱散寒意,又先投喂燕芦荻点食物再给他沐浴,免得他在水里饿晕过去。
孟沉霜把从弟子楼取来的女装白袍挂在靠近后山一小汪温泉的屋子里,隔着紧闭的门,告诉李照枫一会儿换好衣服再过来。
孟沉霜前脚返回伏雪庐,李照枫后脚便跟上来了。
屋子里焚着檀麝并某种花香,燕芦荻嘴里不停吃嚼着青菜和粥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紧两人。
孟沉霜坐下来一回头,见李照枫的长发已经烘干束起,便让她也坐,问道“大虞国师告诉我,你自小便修过剑法道法,已有金丹修为,怎会还这般体弱怕冷”
她的身量较女子来讲已称得上是有些高大了,可实在瘦的可怜,腰肢被丝帛一束便不堪一握,下颌颧骨更是痕迹分明,还动不动就弱柳扶风地吐血。
李照枫忽然起身,弯下膝砰一声跪在孟沉霜面前,一双凤眼水汽粼粼看向孟沉霜“阁主嫌照枫修为太弱,不愿收徒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并非欸你等等,你做什么冷静点李照枫”
只见李照枫忽然上手开始解衣带。
她拢共就穿了两件衣服,孟沉霜来不及拦她,更不敢动手去拦。
转瞬之间,一身白袍便自肩头褪去,露出那洁白而骨瘦嶙峋的肩,燕芦荻再也不敢盯了,脸色爆红地紧闭双眼。
襟袖雪白委地,孟沉霜想要避开的双眼却在这一瞬愣住了。
李照枫注视着他的神情,一字一顿说道“阁主,我身是男子。”
“你”孟沉霜看着她他平坦的胸膛,一时哑口无言。
燕芦荻茫然地睁开了眼。
“阁主不信吗”李照枫立刻站起来,作势要继续解裤带。
“不不不,我信,我信。”孟沉霜立刻向他挥手示意停下,“那你为何做女子装扮,还被唤作公主
”
“生在天家,身不由己,为避难活命而已。”
李照枫答,“故武帝杀我父灵帝夺位,又尽杀我姊妹兄弟,宫变之时我刚刚出生,被母亲称作女儿得以侥幸活命。幼时母亲喂我饮毒以作病弱之态,后来我修道将至元婴,又自碎金丹以示弱,因而身有沉疴,丹田混乱。
“当今皇帝见我数十年不老,忌惮畏惧,照枫而今上长昆山,虽有求道之意,但也有借剑阁威名避乱之心,若蒙见弃,是照枫用意不纯之过,不敢不从,唯有多谢阁主汤泉驱寒之恩。”
李照枫跪地长拜。
单薄柔弱皮囊压不住那一身锋利得几乎要刺穿皮肉的骨头,棱薄的肩胛骨似孤雁欲展翅。
他把一切都说得很清楚了,对孟沉霜少有隐瞒,即使代价是可能会因此被剑阁拒绝。
孟沉霜沉默了多久,他便叩首了多久。
空气安静地只剩烛火噼啪,燕芦荻不敢继续喝粥,缩着肩膀小心翼翼,怕发出声音刺破这寂静。
良久,孟沉霜起身,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