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操练的大较场共用外,营地都按司分开驻扎,不是本司的不能进入。
他今天特意找到一个骑一司的旗总,在营门拿腰牌登记,这才把杨光第带进去。
营地南侧长长的一排马房,基本跟士兵营房相邻,方便士兵照料和取马。那相识的旗总给杨光第指了地方,两人在小校场分别,径直往那马房赶去。
跟游骑兵的营区一样,马房周围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马粪味道,到处是堆积如山的草料。不时有打着赤膊的辅兵牵着马出营。
马工房的木门虚掩着,杨光第伸手推开,门页吱呀呀声中,一个背影正在半蹲在地上,从面前一袋盐中称量盐粒,听到门响后转过来,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子,脸上有几道伤疤,脸颊上全是汗水。
两人对视了一眼,那男子的眼神与杨光第一接触,立刻便避开了,杨光第不由眯了眯眼睛,“曾支木曾爷是不是在这里?”
那男子对着杨光第啊啊两声,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摆了摆手。
杨光第迟疑一下道,“哑巴?”
男子点点头,转身回去继续称盐。杨光第原本已经退出门外,在门前停顿片刻又进了门,眼神落到男子身上。
“这么热的天,你穿着长袖不热么。”
男子再次回身过来,埋着头摇了摇,杨光第缓缓走进马工房中,朝四周打量了一番,这里面有两个床铺,应该是有两个人住,也就是夜间也要照料牲口,几件一副就堆在床上。
杨光第伸手去拿衣服,似乎都是曾老头的,没见到其他人的衣服,杨光第低头看了看,床铺下似乎有一双布鞋,一般的流民是没有鞋子的,不知是不是曾老头的,此时那年轻人稍微转过身,显然在关注杨光第的动静。
杨光第平静的问道,“是你的鞋子?”
那哑巴还没有表示,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在后面道,“杨娃回来啦。”
杨光第回头看去,只见曾老头一脸欣喜的站在门前。
杨光第赶了两步过去扶住曾老头的手臂,“我刚回来就去老营区找你,他们说调去了枞阳预备司,正愁怎么去枞阳找曾爷呢,今天就说预备骑兵都汇集到石牌了,打听到枞阳的补充到骑一司,就赶紧找过来。”
曾老头嘿嘿的笑了两声,笑眯眯的不停上下打量杨光第,“杨娃高了壮了,安庆这边讲时报的一月才说一回,每次听你们胜了鞑子,爷就开心,又怕你被鞑子伤着。”
杨光第一拍自己胸膛,“曾爷放心,都是些小伤,鞑子还没本事杀我,这一路去北边,我杀了至少五个鞑子,现在升到游骑兵队长了。”
“了不得,还是游骑兵的队长。”曾支木眉花眼笑的搓着手。
杨光第拉着曾老头到床边坐下,那边的哑巴已经转身过来,蹲在马槽边听两人说话。
“北边杀得可惨,回程的时候说济南附近闹土寇,庞大人派我们游骑兵去查看,那一城的人都死了,只要是鞑子路过的地方,都可怜得紧。”
曾老头叹口气,“原来山东闹过闻香教,后来又出过乱兵,你说才消停几年,让人怎生过日子。”
“鞑子原本就是蛮夷,最是凶残,自己活命还不要别人活,能带走的都抢了,带不走的杀了不说,还一把火烧干净,躲过的人都活不下来。”杨光第越说越气,“跟流寇也是这般,抢了还要放火,以杀戮为取乐,这些人都和禽兽一般,除了害人啥都不会,我们安庆营遇到了全都杀了干净。这次回程的时候,路过的地方那些百姓都记得咱们安庆营,其他营伍过路都跑光了,咱们营伍过路,百姓都送吃送喝,好些没活路的还跟着咱们一路走回安庆来。”
曾支木叹口气,那哑巴一直看着地面,也不知道听懂没。
杨光第等了半晌后道,“曾爷,我换了匹新的马,是在永定河边抢的鞑子好马,我觉着差不多三岁,想请爷帮我去看看,曾爷要是也说好,那就定下了,换了马还要重考几项人马配合的,不然没全饷。”
曾支木抬起头来,“大火呢。”
“死在博平了,鞑子杀了的,死的时候黑漆漆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何处,回程的时候不准离队去寻,也没法让它入土。”
两人沉默了片刻,曾老头摇摇头道,“你都说北边杀了许多人,读报的说好些家都杀尽了,一口都没剩下,又有谁帮他们入土,更不说畜生了,空闲时候念一念也不枉了。”
“念着呢。”
屋中安静了片刻,杨光第抬头看了看那哑巴,“这哑巴是曾爷带的徒弟?”
曾老头往那人看了一眼,“这是个哑巴,河南流落过来的,在枞阳那边当夫役,我看他手脚勤快,留他当个夫役。”
杨光第知道曾老头是第一司的马工队长,还兼任兽医,营中夫役并不是辅兵,不会跟着军队出征,只是平时干一些力气活,招募夫役这种事,马工队长基本能说了算,司中的辎重赞画问都懒得问。
“他不说话,怎生知道是河南来的?”
“我问过了,是不是河南的,他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