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望着低着头、咬着嘴唇的袁雨,没说什么“我都是为了你好”的说辞,袁雨如果按照他规划的路线成长下去,三年内必将成为中国影视行业的最耀眼的花旦之一。
她缺的仅仅只是一个机会。
而这个机会他已经给她准备好。
他见过太多太多因“舍不得过去的感情”、“他对我真的很好”,而把原本如同彩虹一般的人生搞的一地鸡毛的人,作为老板、领导、前辈,他有规劝的义务。
但各自的人生毕竟是各自的选择,越俎代庖只会招致绵延一生的怨恨,而对于各自选择的或好或坏的结果,也只能各自承受。
这么一对比,他突然又觉得宋佚顺眼多了,笨虽说笨了点,但是听话。
徐容眼瞅着整个剧组一声不吭,站起了身,道“不要灰心,整体上来说还是不错的,你们接着排吧,等这个戏排出来,我相信必然能够今年最出彩的戏之一。”
“咣。”
随着徐容和冯远正的离去,剧场的大门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响。
“人又不是面团,一下提出来那么多问题,怎么改”
“就是,说的我都不会演了,从头到尾都没一句话好话,还什么因为你们都是艺术家,出了咱们的院门,是要被同行称作老师的,骂人就骂人,还非要在骂人之前说一句我都是为你好,不纯纯恶心人嘛”
徐容和冯远正前脚刚离开,后脚剧场内突然一唱一和地响起了两句阴阳怪气。
李六一眉头微皱,徐容虽然没在,可是张晓斐、宋佚和袁雨都跟他关系匪浅,当着仨人的面说这种话不是找死吗
只不过当他确认了声音的来源,只能无奈地笑了笑,阴阳怪气的不是别人。
阴阳的是张晓斐,怪气的是宋佚。
可是乍然,他突然意识到,绝不能因为张晓斐、宋佚与徐容关系亲近,就放任她们对徐容的质疑。
他想起了前几天的艺委会上,蓝田野老爷子讲的一件旧事。
1995年金秋,赵起扬预感自身时日无多,于是决定写一篇纪念焦菊隐的文章,在和他人聊起焦菊隐的过程中,曾多次感叹“我们过去对于焦先生关心太不够了,对于焦先生的学术价值和对戏剧的贡献估计得太不足了。”
焦菊隐是人艺的灵魂人物之一,但实质上自63年左右,他已经发不出声音,其著作也在动荡之年被损毁殆尽。
蓝田野老师讲赵起扬对焦菊隐的评价,并非为了单纯的缅怀,而是鉴往知来,提醒大家要重视大师的学术成果、重视大师的眼光和评价,而不能仅仅因为对方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就把他当成和自身一样的需要吃饭、睡觉、上厕所的普通人。
大师在的地方才能称为殿堂,没有了大师的殿堂,再富丽堂皇的房子也只是房子。
人艺建院60周年,仍能把持国内文艺团体的龙头地位,原因无他,大师的余泽尚未完全耗尽。
张晓斐和宋佚的抱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在场大多数人内心的真实想法,如果没人纠正、阻止,会给其他人一种“她们的抱怨是正确的”的错觉,进而在执行徐容的要求时大打折扣。
批评总是刺耳,无论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就像当初排明朗的天、虎符时,焦菊隐因为对剧组成员要求太过苛刻、批评过于尖锐,导致剧组甚至到了集体罢工的地步。
但事实证明,大师之所以能够成为大师,是因为在他们擅长的领域,他们即使做不到总是正确,但也相差不多。
千里之堤,往往毁于蚁穴。
“铃铃铃。”
李六一伸手按响了手边的铃铛,严肃地看向张晓斐以及宋佚,问道“你们既然有意见,刚才徐院当面为什么不反驳”
小张同学和宋佚面面相觑,她们就是小小的抱怨一下,李导怎么还上纲上线了
李六一从她们的表情当中猜到了她们的想法,道“我知道大家可能觉得我小题大做,我维护徐院,并非因为他是领导,他分管演员队和舞美,也管不到我头上,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徐院亲自指导你们排戏的机会有多难得”
瞅着宋佚和张晓斐大眼瞪小眼,李六一又意识到,对于她们俩而言,这个机会似乎一点也不难得,于是道“对你们而言,也许这根本算不上什么机会,但是你们知道我们已经接到了国内多少院校发来的对徐院的邀请吗你们知道有多少人愿意花上百万请徐院去授课吗”
丁志成看着李六一苦口婆心的模样,接过了话茬“如果我们自己都不尊重我们自己的大师,又怎么能指望别人尊重他”
“是啊,当着别人的面,没有缘由的议论自己的老师,是不对的。”卢芳也以一个前辈的口味叮嘱道。
宋佚完全没想到一句抱怨竟然惹来了这么多人的批评,忙解释道“我们,我们开玩笑的。”
“以后再也不会了。”得益于亲妈的教导,小张同学对于道歉的核心要点总是能够把握的十分精准。
而此时,和徐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