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种念头在脑海里划过,燕焜昱握着拳,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他身为一国帝王,凭什么受制于人
不甘、怨恨、羞恼在他心尖堆积,使他几乎陷入到一种狂怒的状态里,但随后,更多的恐惧无孔不入地漫上来
如果被发现了,他会如何呢
即使处在被禁军保护着的重重宫阙中,他依然觉得不安,宋兰亭自从做了司徒之后,在朝堂之上处处与他为难,他的手越伸越长,人也越来越贪心,恨不得染指朝堂之上所有的高位。亏他曾经这么信任他,让他一步升天,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他对宋兰亭多宽容啊,哪朝哪代的帝王会允许自己的臣子临时退却,不去那危险的地方要知道这天下间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这般宽容仁善,换来的却是他们得寸进尺,愈发贪婪
“吱呀”大殿的殿门突然被推开。
燕焜昱头也没回地怒吼着“谁让你进来的我不是说了滚出去吗来人,给我把他拖出去”
“拖出去”燕焜昱的话音还未落,就听到一道平和的嗓音,这道嗓音初听不疾不徐,但认真就能发现,平和之下蕴含着的几乎抑制不住的惊涛骇浪,“陛下要将谁拖出去”
冷汗顷刻间爬上了燕焜昱的后背,他僵硬着身体、一点点地回过头来,脸上挤出一个虚假得不能再虚假的笑“宋司徒来这里做什么”
他语气里隐含指责“宋司徒无召而入,当真狂悖无礼”
“无召而入”宋兰亭脸上也带着虚假的笑,但他的目光却是漠然的,像幽深的古井,“陛下要治我的罪吗”
燕焜昱很想就此给他安上一个罪名,但他知道在宋兰亭如今的权势下,他很难做得成功,他背在身后的手攥成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呼吸也粗重了几分,过了好几息,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恕宋司徒无罪。”
“陛下。”宋兰亭慢慢地向前走了几步,他没有因为燕焜昱之前的怒火而生气,也没有因为被饶恕而欣喜,“子虚遇袭失踪的事,您听说了吗”
乌子虚遇袭失踪了
燕焜昱心里下意识地漫上欣喜,这点喜悦在他脸上一闪而逝,很快又隐没无踪,他假惺惺地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宋司徒节哀啊”
话语里的虚伪令人作呕。
宋兰亭静静地看着他,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有人生在皇家,接受了天下最好的教育,却能做出如此愚蠢的行径来。
他并不是抱着为燕国换一个新君的想法去拥立燕焜昱的,他一开始甚至还对他存了两分期待,只是这份期待来的太清浅,又走得太快。
他问“陛下知道这件事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呢”燕焜昱回答他,“我想宋司徒肯定比我更加关心自己的弟子吧”
他这种掩耳盗铃、欲盖弥彰的说法,让宋兰亭心中最先升起的怀疑彻底落地生根。
果然是他。
但更大的疑虑在他心中升起,凭燕焜昱的手段,这场伏杀为什么会成功呢
除非燕焜昱的身后有人在帮他,这场伏杀背后,有另一个人的影子存在。
“陛下的帮手是谁”在燕焜昱震惊的眼神里,宋兰亭直接了当地问。
“宋司徒,你这是什么意思”燕焜昱脸色一肃,声音不知不觉地提高,甚至有些尖锐,“你在怀疑我”
“陛下心里清楚。”宋兰亭直接向殿门外走去,背影中透着一种冷然的肃杀,“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砰”
案几上的茶杯在空中划出一个抛物线,狠狠地砸在木制的门扉上,又从门扉上跌落,在地上碎成一地雪白的碎片。
“宋兰亭”
燕焜昱咬牙切齿,宋兰亭临走前的那个眼神看得他遍体发寒,好像有什么维系在君臣之间的平衡在那一刹骤然破碎,带来某种令人胆战心惊的可怖后果。
“来人来人啊”
他高声呼喊着,门外守着的侍从从外面跑进来跪在地上。
一只茶盏被砸到了侍从的脸上,晕开鲜血如注“到底我是你们的主子还是宋兰亭是你们的主子”
“去将郑瑄和找来”连续数日的提心吊胆已经让他的情绪处在爆发的边缘,此时终于尽数崩溃,“还有祁道安让他们通通过来护驾”
宫里的一番变动自然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燕焜昱常住的那宫殿外多了数层守卫的事顷刻间便由不同的渠道流向了各处,在增兵都还没有彻底到位的情况下,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增加禁军”燕轻歌放下手里刚绣好一角的手帕,走到窗边招了招手,角落里一名禁军小跑向她的方向。
“长话短说,发生了何事”她问。
自从燕王死后,她的大哥郑瑄和接手了内宫护卫之责,她的消息便比以往灵通了太多,他们两人虽然没有相认,但彼此之间都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那禁军向她行了一礼,小声道“宋司徒的弟子乌子虚于漓郡雾夜河附近遇刺坠河,如今生死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