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公府,松龄院的书房。
贺砺坐在书案后头,偏着脸看着放在案角的白釉蟠龙纹烛台,暖红的烛光柔和了他的眼眉,却化不开他罩面的寒霜。
良久,他将握在手里的卷帙往案上一摔,起身走了出去。
出了院子,来到府中花园,他漫无目的地闲逛。
鹿闻笙知道今日贺砺心情不好,一见他往花园里来,忙去找在花园里调弄小丫头的戚阔。
“戚八,阿郎叫你刷的马刷完了吗”他大声问躲在树影后的两人道。
戚阔骂了句脏话,一边提裤子一边从树丛后走了出来,没一会儿树丛后又钻出一名小丫鬟,用袖子掩着脸向着另一头跑了。
“大半夜大呼小叫什么差点给我吓得不中用了。”戚阔系着腰带埋怨道。
“你也收敛些,有房间不用,偏在这花园里胡来,也不怕被阿郎撞见。”鹿闻笙道。
戚阔不以为意,道“阿郎那般毫无情调之人,又岂会做出秉烛夜游之事,你过虑啦”
府里人少,又值半夜,稍微有点声音都传出去老远。贺砺隐约听得了一些,眯了眯眼,放轻脚步向两人走来。
鹿闻笙眼角余光瞄见贺砺向这边靠近,忙扯住想要回房的戚阔,道“戚八,你能不能教教我,该如何讨小娘子欢心”
戚阔闻言,回身将他上下一打量,惊奇道“哟,木头开窍了想学着讨小娘子欢心了那我的经验也不能白白传授给你不是来来来,亲兄弟明算账。”他掌心向上,朝鹿闻笙勾了勾手指。
鹿闻笙无奈,从腰间解下荷包给他。
戚阔颠了颠,嫌弃“这么少。”
鹿闻笙伸手去抢“不要拿来”
戚阔忙收起道“算了算了,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教你了。”
他拽着鹿闻笙就近寻了块石头坐下,道“讨小娘子欢心这件事吧,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我就先说简单的吧。在我看来,这小娘子一共分为三种,第一种,就是最简单的一种,你只要常常去见她,多说好听的话夸她,她就会心动,会于你有意。刚才跑走的那个小丫头就是这种。”
鹿闻笙问“那第二种呢”
“第二种,光是常常去见她,去夸她没有用了,这种小娘子比较虚荣,你还得送她一些可以让她在她的小姐妹面前炫耀的礼物,她才会搭理你。这一种比之前一种,就多了破财这一步骤而已,也不算难。”戚阔甚是有经验道,“最难的是第三种,这种小娘子,感情至上,追求的是话本子里那种不切实际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就难搞了,除了讨好她之外,你须得通过她的考验,让她相信你眼里心里永远都只有她一人,她才会委身于你。这种我一般不去招惹,太麻烦了,投入大量的时间精力财物还不一定有结果,谁耐烦”
鹿闻笙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心中暗道阿郎你听到了吗万变不离其宗,对小娘子来说,讨好她,永远是放在第一位的。
戚阔瞧鹿闻笙两眼,又道“不过这是我的经验,对你不一定适用,毕竟你这呆头呆脑的,与貌比潘安玉树临风的我差得太远了。对我来说手到擒来的小娘子,对你来说可能就是可望不可即的小娘子。”
鹿闻笙“”
戚阔见他无言以对,愈发得意,口无遮拦道“不过对小娘子来说,你也不算是最差的,老实人嘛,也有小娘子会喜欢的。你知道对小娘子来说最差的是哪种郎君吗”
鹿闻笙摇头。
戚阔爆笑“就是阿郎那种,哈哈哈哈哈”
鹿闻笙额角冒出一滴冷汗,道“你别瞎说,阿郎有权有势,人又俊美,哪里差了”
戚阔拍着他的肩道“那有什么用他别处再好,可他脾气差啊就阿郎这脾气,我跟你说,也就咱们这样的大老粗受得了。你换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来,保管在他身边呆不了一天就得哭着回家。看阿郎现在这不近女色的模样,我觉着他年少时肯定被他喜欢的小娘子抛弃过,掏心掏肺对人家好还被嫌弃的那种”
鹿闻笙看他越说越不像样,伸手将他嘴捂住,低声道“别说了”
戚阔推开他捂嘴的手,大咧咧道“怕什么,阿郎又不在,咱们私下说说罢了。”
“戚阔。”
“哎”
戚阔听到有人叫他,下意识地答应了一声,旋即反应过来,回头一看就从石头上跌了下来,结巴道“阿阿阿郎”
贺砺垂眸看着他,缓缓道“来长安日久,筋骨都松乏懒散了,来陪我练练。”
戚阔坐在地上不起身,怂怂地赔笑道“来长安才几天,哪里日久了阿郎要是身上不爽,属下会一些按揉功夫,要不,给阿郎捏捏”
贺砺冷笑一声。
一阵拳拳到肉鬼哭狼嚎的练练过后,贺砺神清气爽地回松龄院去了,鹿闻笙架着去了半条命的戚阔穿过花园往他自己的房间走去。
戚阔一边走还一边愤愤不平道“瞧见了吧这就叫做恼羞成怒我跟你说,阿郎绝对被小娘子无情地抛弃过哎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