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寄梦刚走到皎梨院附近, 与谢泠舟撞了个正着。
青年原本眉目凌肃,见到她时目光放柔了“表妹是从佛堂回来”
崔寄梦摸了摸自己的脸,讶道“表兄怎么瞧出来的, 我脸上写了字”
谢泠舟笑“是, 写着心事。”
每次她去佛堂找他,都是视死如归的模样, 好似他那佛堂是什么狼窟, 而她则是入狼口的羊。越这样, 他想欺负, 顾及在外头亲昵让她不安, 只趁她不备, 伸手揉了揉她头顶“去找我有事”
崔寄梦理了理发髻, 眸光一转,确认周遭无人才松了口气“阿鸢表姐和王三姑娘邀我去二皇子的马球赛,我不大确定, 想问问表兄。”
她把自己的话记在心上,谢泠舟语气更温和了, 问“你想去么”
崔寄梦认真想了想, 腼腆笑了“我其实是想的, 可我不会打马球, 怕到时出糗给大家丢人了。”
傻孩子。谢泠舟轻笑, 正要伸手掐一掐她面颊,被崔寄梦察觉了, 双手捂住脸, 低声道“这是在外头。”
“好,这笔账先记着。”他收回了手,“想去就去, 不会打马球的话,我别院里正好有马球场,明日教你。”
崔寄梦眸光闪动,雨后晴空般的干净,欣然问他“此话当真”
谢泠舟无奈“我骗过你”
怎的没骗过崔寄梦暗忖着,学着他往日做派,不置可否,只绽出一个恬淡的微笑那就多谢表兄了。
次日一早,她便和大表兄到了他的别院,此别院在城郊,不似谢宅奢华,但清雅素朴,颇有远离尘嚣之趣。
崔寄梦微叹“祖母当年也有托人在京郊给我购置田产,我原本还觉得自己小有私产,也是个富人,来了表兄的别院,才觉自己是坐井观天。”
此处没有外人,谢泠舟牵过她的手“你我的关系,我的私产不就是你的”
这话叫崔寄梦诚惶诚恐,往回缩了缩手,又被他用力握住了。
她素来不喜占人便宜,不论是无法丈量的情,还是可用银钱估值的物。
沉默了会,她停下步子来,仰面看着他“表兄,你为何对我这般好”
谢泠舟亦停了下来,与她面对着面“表妹认为是为何”
她凝眉斟酌了下,道“表兄定会说是因你心悦于我,可是因何而起呢。是你我共梦让你留意到我,因梦生了情还是因为别的,诸如才貌性子况且喜欢也是有深浅之分的,我和表兄才相识半年,此前更不算熟络,现下我和表兄在一起,却觉得你待我比相处多年的亲人还好,时常护着我,这让我欣悦,却又惶恐。”
谢泠舟凝着崔寄梦神色,蓦然感觉此时此刻的她有些陌生。
在他印象中,她一直都是温柔乖顺的姑娘,待人真诚不留一丝余地,但如今看来,她的真诚的确不留余地,但信任是留有余地的,兴许是为了让自己不至于深陷,故而内心要与人保持一定距离。
他不擅说甜言蜜语,只垂眸看着她,温声道“概因表妹真挚纯善,能让我放下防备去接近,且在某些时候,你我其实是一类人。”
崔寄梦微怔,眸光黯了一瞬“可是表兄,若有和我一样的女子出现,纯善真挚,还能让你有相见恨晚之感,你是不是也会喜欢上她”
谢泠舟被她问住了,凝神思忖须臾“鸟兽尚且会情有独钟,更遑论人即便有个同你一模一样的人出现,你也还是你。何况情之一事岂能用秤去衡量,我同你一道经历的事,与你相处时的每一息,甚至同做的每个梦,皆无可复刻。”
崔寄梦轻轻舒了一口气。
也的确,若把感情拆成一项一项来比对,来追本溯源,再真挚的情谊,也会变成一本记录收支、毫无人情味的账册。
她收起杂念和不安,转过身,额头在他肩上蹭了蹭,宽慰自己“表兄说得对,我是世上独一无二之人,便是来了个九天玄女也赛不过我。”
谢泠舟笑得胸腔轻震,手在她头顶揉了揉“对,赛不过你。”
崔寄梦这自己哄自己语气叫他想起数月前,她从辞春宴回来那夜。
白日里她受了委屈一直忍着,旁人都以为她是宠辱不惊,他却在暗处见到她回府后才敢放心哭出来,经侍婢宽慰几句,又破涕为笑开始自夸。
此时他才意识到,起初留意她的确是因为梦境,说见色起意也不为过,直到那次后,才对她起了些别的心思。
惺惺相惜有之,怜悯有之,掺杂了在梦里亵渎她的内疚,及伴随而来那放纵而隐秘的快感,连同反叛之心。
不管目的是否纯正,的确是上了心。
谢泠舟握住崔寄梦的手,领着她到了一处寝居去更换骑装。
看着柜中各式各样的女子衣衫,崔寄梦愣住半晌,愕然“你”
他别院里怎会有女子衣裙
“你的聪慧都用在胡思乱想上了。”谢泠舟颇无奈,这些衣裙是他日前吩咐底下人置办的,此刻来到别院看到满柜子的女子衣衫,自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