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炉亭之图见章末彩蛋章。
亭中正中央则是一个火炉,座位则皆围着亭炉,共有二十四个座位左右而设。
一斋满额为三十人,但为何只有二十四座位之数,章越倒不明白了。
不过比起以往教室与宿舍两点式的生活,平日至炉亭处参加筵会或自习倒是不错。
章越平日在炉亭习赋文,斋长刘几在时,章越也向他讨教如何写文章。
太学一斋之内,斋谕执行学规,斋规,至于斋长则统筹其事。斋长虽没有督促学业,答疑解惑的职责,但刘几是太学第一人,也许是名气太大枪打出头鸟,故被欧阳修刷下来之故,但人家的才华肯定是毋庸置疑。
章越找刘几请教时,他道了一句“学我的文章,他日被考官刷之,莫要怪我。”
章越则笑了笑。
刘几或是看在章越是章衡章惇族亲的面上,也或者是那日泡妞帮自己出头的份上,反正也是对章越学赋尽心指点。
章越向他问道,是不是如今司马相如的上林赋,子虚赋不可再学,转而学韩愈,柳宗元的文章,将文章写作平易畅达就可以应试。
刘几闻言盯着章越看了半响,然后道了一句“你喜好何等文章,就去学何等文章,一味揣摩考官喜好可乎”
章越闻言愣了半响,刘几用手点了点自己心处道“千古文章自有其道,你当问问这里,而不可问他处。得了红勒帛如何,吾也是不惧也”
章越不由佩服。
红勒帛是指红绸的腰带,蜀地成都士子大多喜欢在腰间缠一条红勒帛。
刘几去年科举,即遭到了红勒帛。
欧阳修用秀才刺,考官刷羞辱也就罢了,还将刘几的文章从头到尾用朱笔一竖一竖地抹掉,美其名曰为红勒帛。
如此羞辱完了,欧阳修再写上大纰缪三个大字加以批评,对左右道此必是刘几的文章,张贴在贡院给各位考官欣赏,考完拆名众人一看果真是刘几。
换了常人经了这样的侮辱,要么不考,要么改变文风了,但刘几一句我也不惧,实在是令章越刮目相看啊。
但见刘几正色道“司马相如的子虚赋写于汉景帝时,但汉景帝却不喜辞赋,故而司马相如一直郁郁不能得志,但到了喜好辞赋的汉武帝时,司马相如却乘时而起。若是司马相如早早更之其道,日后还能写出上林赋那等文章来么自古以来,我等读书人就要有所坚持,莫要让文章去寻人,要人来寻你的文章”
章越听了质疑道“若是明岁还是欧阳学士为主考,斋长还是不易文辞如此呈上么”
刘几大笑道“正是如此。”
章越点点头,这真是大丈夫本色啊。
刘几提醒自己说得也有道理,何必当今时兴什么文章就去学什么文章呢
就如同后世整天讨论下一个风口在哪里有个大佬说站在风口上猪也会飞起来,但同样也有大佬说管他风口在哪里,做好自己的事,总有一天风口会吹到你身上来得,一直去寻找风口,反而丢了自己。
看来刘几就是这样牛人,早就看破了一切,故而能坚持不动摇。
然后过了一些时日,章越才知道刘几改名为刘煇,字也从子道改为之道。不仅如此,连文风也改了,一改文辞,文章写得比韩愈,柳宗元的古文还古文。
章越知道后不由大骂,真是马勒戈壁,这人说话简直跟放屁一样,浪费了自己多少时间。
于是章越也只好重新抱起韩柳,欧阳修的文章认真读起,学习他们的文风。
词汇量和声韵都要背,不过文章就不一定了。文章主凭天赋,好比高考的作文,大多数人练习一辈子也拿不了满分。
但后天的努力有没有用,答案还是有用的。
有句话是苏文熟,吃羊肉,苏文生,吃菜羹,就是说将三苏的文章背熟了,就可以吃上羊肉了做官,背不熟那就只能喝菜汤了。
不过读三苏文章为科举范文还是建炎以后的事,如今就是揣摩韩愈,柳宗元的文章。
本朝就读一个欧阳修。
除了诗赋文章,太学生们在炉亭里最常讨论的也是朝政大事。
正如向七之前所言的带发头陀院,无官御史台。太学生生活确实清苦,也是抨击朝政。
也有人说太学生因日子清苦故而抨击朝政,也是有道理的。
尽管有当今官家的圣眷眷顾,但因为太学从当初的孙复,石介,到如今的胡瑗,李觏当年支持范仲淹变法的关系,总是遭人排挤,甚至被人视作君子党之地,故而朝廷拨给太学的经费,屡屡被按着不发,或遭到各种有意无意地刁难。
太学生难免一肚子怨气。
如今已到了七月,正是酷暑难耐之时,大多数太学生正准备着国子监解试。
章越在炉亭,一面拿着蒲扇,一面读韩愈文章。却见有一人同学道“有一好文章,与诸位共鉴。”
众人问道“是谁的文章”
章越打了个呵欠,他见过不少太学生吹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