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胡饼强塞他的手里。
斋长一脚翘在塌上,一脚则踢踏着鞋子,边啃着饼子边道“你就是章家三郎君”
章越点了点头。
斋长道“我识得你家二郎君,他才学了得。你才学虽不如他,但人倒是不错”
章越心底一凛道“斋长抬举了,以后还请斋长照看则个。”
斋长三口两口将烧饼吃完,双手一拍不少芝麻落在地上。他也不在意淡淡地道“好说,也不与你客气,但我们几个喜欢吃花糕,下次记得。”
章越,郭林正要走出门。
“慢着”
斋长喊出二人道“我与你一起去看看。”
誊录所就藏书楼旁。
斋长,章越,郭林开门进入后,但见屋内早坐着两人。
一人正拿着刀子对着几个木块雕字,一人正摆弄模具。他们抬头看见章越,郭林二人身上穿着襴衫,又看见斋长在身后。他们忙是起身先问询道“见过斋长。”
斋长道“还不通禀”
二人道“见过两位官人,小人陈忠陈和是官学刻书匠。”
说话间,章越已走近这名叫陈忠的匠人问道“你是刻书匠你竟会活字印刷”
真是新鲜,传说中宋朝的活字印刷,却第一次给自己见着了。
陈忠不知章越为何对手中此物如此新鲜,不由道“这位官人,你说什么活字印刷”
章越道“那这是”
陈忠笑道“咱们建阳称此为活版,与官人平日见惯的版印有所不同。小人无事做,闲来也是试一试。”
“那试得如何”
见对方一脸兴趣,陈忠摇了摇头面露苦涩道“难啊,小人也是听闻杭州书坊已用胶泥作活版字,说得如何玄乎如何玄乎,但这胶泥如何烧制的却是不知,故而小人想到用木头来刻字可是”
说到这里陈忠又摇了摇头。
章越见此微微一笑“是用这木字刻印刻的不好吧。”
“官人说得是,莫非官人晓得这活版字”
斋长也是诧异道“是啊,莫非二郎也懂得版印”
章越笑了笑道“略知一二。”
章越看向二人道“你们是兄弟”
“正是。”
章越道“我们二人是来佣书的,以后要多打搅了。”
“官人客气了,此话不敢当。”二人同时行礼。
斋长不知章越作何名堂。
但见章越道“你们以木刻字为活版,但木的文理有疏密,沾水则高低不平,兼与墨药相粘如何能齐。我听闻以胶泥为活版的匠人名为毕升,先以木作字不成,后才改为胶泥的。”
听了章越的话,两名匠人都是佩服不已,陈忠然后道“原来如此,果真是秀才公,早知听你一番话,我们也不用白费这么多功夫使这活版木字了。”
那倒未必。
章越面上笑了笑道“不值一提。杭州的胶泥活版如何我是不知,但是以泥制字易碎易化,若没有特别之法,恐怕不易存放。”
“高见,高见。”这两兄弟对章越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斋长也对章越露出刮目相看的神色。
“斋长,他们方才说无事作,难道县学里没有书印么”
斋长叹道“实不相瞒,咱们县学制版的人只有他们二人,雕一卷书费时良久,故而县里版印都宁可跑到建阳。”
章越道“我听说建阳永忠里,崇化里的刻坊,官私皆有,大至数百人,小至数人的刻坊有上百家是么”
两位匠人笑了笑道“是啊,咱们建阳的监本可与蜀本,浙本齐名,咱们兄弟二人都是建阳人士,且世代雕书的,是斋长聘咱们二人至浦城来的。”
章越向斋长道“这么说官学书坊是斋长的”
斋长点点头道“县学刻坊入不敷出,故我问官府扑买来的,但至今入不敷出,就当买这身襴衫了。”
章越恍然,原来斋长是靠这样手段进县学的。
宋朝非常流行扑买。
也就是官府的产业自己经营不下去,就给民间承包。民间以承诺多少多少年多少多少收益如此交给官府,然后自己经营。
章越道“若我有书请你们印,要作何办法”
斋长没有说话,陈忠则道“咱们兄弟整日闲着,当然也想找些事作。若是官人有意,一版一百钱就好了,但版刻和油墨不知是你自己出还是我们出”
章越没有立即答允。
斋长又道“若是你嫌贵,八十钱也好啊。他们兄弟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几个月没开张了。”
章越点点头,当即道“斋长,两位,若要作木活字,不可用酸枣木,梨木这些平日作雕版之木,得该用枣木或胡杨木方可,砍下后还要烘干。”
章越倒是不介意,这些知识让人学去,因为这都是很简单的工艺,别人要仿制抄袭是很容易的。
清朝乾隆用枣木制木活字刻印御书,当然也不是说枣木没有膨胀易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