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有些为雇主不值,就这么一个枕边人,到头来,至亲至疏夫妻。
她还是那个公事公办的语气告诉陈文港,这场意外更可能跟家族内部斗争有关系。
之后十分忙碌,又有律师来找陈文港霍念生生前曾立下遗嘱,把全部身家都留给他。
陈文港在律师带来的文件上逐份签字。签到最后一份,钢笔迟迟没有落下。
aanda向他看上一眼,愣住了。陈文港眼眶红着怔怔出神。他只有那只左眼是完好的,右眼换了义眼,一滴眼泪砸到钢笔尖上,墨水洇开。他笑笑,扯了张纸巾来擦“见笑了。”
律师还给陈文港带来一封霍念生的绝笔,是他离开人世前写下的,密封在空酒瓶里。
所有人都离开房间。剩下陈文港一个人的时候,他打开这封信。
陈文港想不出霍念生能留些什么话给他。他脑子里不像他脸上那么平静,展开,看了好几次才看懂汉字,霍念生写道“我从来不知道,你有没有真正地爱过我一次。很遗憾,这辈子也许再也没机会知道了。我给你留下的东西尽够生活,以后坚强一点,好好活着。”
笔迹潦草,最后一划刺透纸背。
陈文港抬手遮住了眼。
这之后的十年,媒体在写人物专访时,常常将之称为陈文港的“黄金十年”。
这也是金城势力重新洗牌的十年,霍家经过一番清洗光芒黯淡,姓陈的反而成了新贵,又有记者看到郑家公子在高尔夫球场追在陈文港身后,惶惶若丧家之犬,可惜听不到说什么。
aanda过来打点记者,让他们不要发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出来。
这些年,aanda和霍念生的律师都未辞职,转而为陈文港做事。
媒体眼中的陈文港未必是金城最顶级的富豪,但至少也是风头最盛那个,不论是因为颇具传奇色彩的崛起经历,还是出人意表的所作所为。他作风强硬却急流勇退,以霍念生留下的巨额财富成立“念生基金会”,全职投身慈善事业,资助福利院及敬老院,帮扶贫困学生,普及开展特殊教育,以致每当有讽刺其沽名钓誉的声音出现,总立刻跟着这样的反驳
“如果一个人能够十年如一日地表演怜贫惜弱,请各位批判人士身先士卒,同样这样假装一番。大众需要更多如陈先生般默默做实事的慈善人士,而不是只会说风凉话的评论家。”
平安夜前夕,aanda在陈文港办公室加班,核对新到的一批捐助物资。
两人共事多年,比起上下级,已经更像老友。外面下起了雪,纷纷扬扬,陈文港站在窗边,脚边卧着一条大狗,他看着雪,有一句没一句和她聊天“说起来,你为我工作几年了”
aanda记得很清楚“有十年了吧。”
陈文港忽然又问“杨小姐这些年忙于工作,一直都没成家,有没有觉得遗憾过”
aanda笑道“你怎么也迂腐了。我事业有成,一定还得有个男人锦上添花”
陈文港笑了,说要趁着新年,给她放一个长假。拼搏了这么多年,也该好好歇歇。半说半笑,互相道了圣诞快乐,又做了假期告别。推门出去的时候,aanda听到身后一声喃喃。
“十年生死两茫茫”
轻微得像叹息又像梦呓。
她扭过头,看到陈文港仍站在窗前,姿势未变,一时分不清是真的还是自己幻听。
陈文港强制aanda去休一个悠闲的年假,她却想不到,自己一走就出了事。
接到下属电话的时候,aanda正在去机场的路上,打算飞往某个热带小岛。电话那边语无伦次,旁边有人在低低抽泣“吊顶突然塌了,本来就是危房,可能年久失修现场有女老师和小孩陈先生为了保护她们救护车已经来过了,可是”
aanda从这“可是”和泣不成声的背景声音中嗅到了不祥的味道。
她精明强干的大脑难得空白一片,难以运转也难以思考,看似冷静地安抚下属,匆匆转身往回赶。走下传送带时被绊了一下,膝盖狠狠磕在地上。她听到机场广播里在放一首歌
“一粒麦子,它若不落在地里死了,
“不论过了多少时候,它仍旧是它自己
“它若愿意,让自己被掩埋被用尽,
“就必结出许多子粒,经历生命的奇迹”
aanda在工作人员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心头忽然涌上难以言喻的悲痛和惋惜。
下属又一次打来电话,这回忍不住也哭了“陈先生他”
于上午十点十分,抢救无效身亡。
在巨大的濒死感中,陈文港耳旁亦响起音乐电台的广播。
那声音在唱着什么,“经历生命的奇迹”,他揪住胸口的衣服,因痛苦而从床上滚落。
手脚发麻,心跳如擂,几乎从胸膛中炸裂,眼前一片雾蒙蒙的灰暗,什么东西也看不清。
他对这种感觉不陌生,昏沉的神志几乎难以分辨,这到底是死亡的感觉,还是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