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3)

一揖,告辞转身。

待他离开视线,方思宁还是怔怔地没举动。却是一旁的元祎先反应了过来,抬手戳了一下她的脑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唉”

是夜,细雨绵绵。方思宁端着酒杯趴在软榻上,满心还是刘峥说过的话。

其实,他比的不对,毕竟她是真的很喜欢自己的那匹小马

这念头一动,她当即啐了自己一口。

我可真不是个东西

她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翻了个身,够到了桌上的酒壶,又将杯子斟满。待要饮时,她瞥见珠帘外的暗卫,不觉又是一叹。

说来说去,她只是窝囊了些,也谈不上有多大委屈。何况今日之事,是她自作自受。刘峥说得对,人不是物件,不能说让就让。这是他世家子弟的尊严。可这世上还有许多人,一生都被随意摆布,从来都是身不由己

她的暗卫,何尝又是心甘情愿来她身边受罪的

她笑出一声来,支起了身,开口唤道,“陈慬。”

陈慬闻声,挑帘走进内室,在榻边跪下“郡主有何吩咐”

方思宁笑笑,另拿了个酒杯,塞进他手里,替他斟上了酒。她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道“秦忆安也不是个东西。”

陈慬执杯的手微微一颤。

她的这句话堪称大逆不道,特意说给他听,究竟是何用意是怨公主夺了婚约可是,为何其中还有个“也”

方思宁喝完酒,见他没动,又笑了起来“没事,你可以当我醉了,也可以当我疯了。反正我今夜说的话,明早一定不认。”她叹口气,慢慢说道,“我们这些人,从小习得喜怒无常、心口不一,最是难以揣测、不好伺候。什么真情挚爱,都是逢场作戏,待到利益交关,没有什么是不能舍的。所以,我们原也不配别人真心相待。若为我们这些人动气伤心,更是不值得。”

陈慬听她这么说,不由地有些惆怅。

这是借酒浇愁,又藉着酒醉,自讽自讥可是,这些话与其说给他听,何不直接告诉那个动气伤心的人

毕竟,他连动气伤心的资格都没有

他还记得受伤的那一天。是他贪功冒进,才令自己身陷险境。他被救回魁夜司,熬了足足十个日夜,才从鬼门关前捡回了命来。等他苏醒,公主传令,命他从此留守魁夜司。

折断的刀剑,被放弃也是理所当然。一切是他咎由自取,能得医治,已是主人恩典,不该有任何怨言。可彼时,他不甘心。

他十六岁时,在暗卫遴选中拔得头筹。皇后亲笔赐了他名姓,更选他为公主护卫。三年来,他是离公主最近的人。如今他虽受了重伤,但他还年轻,他可以恢复,他还有用他至少,想为自己求个情。

他在魁夜司跪了三日。六月天气,烈日灼灼,他却冷得发抖,便连汗水都是冰凉的。未愈的伤口,令他半边身子疼到麻木,所有感觉亦都迟钝。沁出的鲜血漫过指尖,渗在砖石上,一点点的在眼前干涸

终究,谁也没来见他。

再等到公主令的时候,已过了七年之久。这一次,是将他送给郡主。

他早该认清,再出色的暗卫,也不过是奴才。或弃或送,都是寻常。一直以来,是他太过轻狂,忘了本分。

他永远不能像刘峥一样,不远千里只为当面讨一个说法。也永远不会有人为了他借酒浇愁,骂自己不是东西

思绪至此,他闭目仰头,将手中的酒灌了下去。

温酒香醇,柔柔入喉。甜而不烈,只在回味时,于口中泛出一丝苦涩。

这样的酒,就算喝上一坛子,也未必会醉

突然间,他意识到了什么,抬眸望向了方思宁。

方思宁也望着他,一双眸子清亮如星,哪里又有半分醉意。见他喝下了酒,她很是高兴,顺势便道“既喝了这杯酒,过去种种便一笔勾销了哟。”

陈慬有些不解,“郡主指的是”

方思宁又叹了口气,道“之前故意刁难你,我给你赔个不是。”

“属下”

听陈慬似要拒绝,方思宁放了酒杯下了榻,截着他的话道“行,一杯酒不够诚意是吧那我”她想了想,笑得分外真挚明媚,“我给你暖个床”

眼见她往外室去,陈慬慌忙起身拦她“郡主使不得”

“别呀,我很诚心的”方思宁说着就要绕过他。

陈慬有些无措。这会儿,他多少也明白了,眼前的这位郡主,既没有醉、也没有疯,只是心里不痛快,故意胡闹罢了。而他能做的,似乎只有由着她闹

趁他犹豫,方思宁大大方方地往他的床榻上一躺,又本着暖得均匀的原则,翻身滚了一圈。然后,她扒着床沿,苦着脸对他道“好硬,硌得骨头疼”

陈慬有些哭笑不得,劝她道“郡主快起来吧。”

“真是的,你这连个被褥都没有,想暖都暖不成”方思宁仍旧趴着,语气很是哀怨,“要不,你来想一个赔礼的法子”

陈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