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朕已经从长计议了(3 / 3)

宫阙有时晴 六喑 6668 字 7天前

曾掌一地卫所,那些随军之妻难道不曾耕种?不曾纺织?那我大雍兵士身上衣衫何来?腹中温饱何来?我朝为何让军户之妻也随军军屯?是为分担军户操练屯田之苦!”

“刘尚书。”

生而非礼,这四个字是逼着他去死!

常盛宁!他果然是阎罗转世!

这是埋藏了整整三十多年的愤怒,像是一坛被酿了太久的酒,甫一打开,就能让人闻到其中的辛辣。

“沈娘子!图南姑娘在家里给你炖了一大锅的肘子,保你吃个够!”赶着马车,来接“沈时晴”出狱的童五乐呵呵地说着。

“……是。”

常盛宁咳完了,又重重地磕了个头:“陛下,就让微臣跪着吧!”

柳家不敢开罪他家,得了百两银子,也将那旌表撤了。

“是。”

“啧啧啧。”常盛宁见刘康永说不出话来,便摇了摇头,又说:“刘大人,若是令尊守礼,便没有你了。”

他这辈子都不想吃肘子了。

沈氏在察院大牢放火乃是自保之举,罚银五十两,免罪。

柳家痛失女儿,便将刘家告上公堂,县官不肯接案就告到了州府,时任知府颇有官声,像模像样地审了案子之后便让刘家从祖坟里腾出一块地方让柳家女下葬,称之为刘门柳氏,也作刘庚之妻。又为柳氏请了一块“节烈”的旌表挂在柳家门前。

更遑论是在御前。

说完,常盛宁又笑了,他笑的时候,脸上的每一道沟壑里都藏着不为人知的心绪:

“祖宗家法这四个字,我三十五年前便听过,妻杀夫者当死,乃祖宗家法,可本官我,曾眼睁睁看着那个当丈夫的人殴打他的妻妾……依《大雍律》,没有把他妻妾的骨头打断,就不能计较。这些都是祖宗家法!都是咱们大雍的祖宗家法!”

刘康永:“陛下!臣之出身……”

闻言,常盛宁又是一笑。

“臣在。”

“陛下,女子亦是大雍之子民……”

“常大人,既然有律有例,不如先定下几个例案,至于修法之事,还是要慎重行事,从长计议。”

常盛宁脸色潮红,一把灰白的胡须随着他的咳喘而轻颤,越发多了几分年华已逝的憔悴。

常盛宁:“非礼!”

想要法不知,除非己莫为。

终于,他也无话可说。

常盛宁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翘着嘴角:“汝,生而非礼也!”

拔碑平墓的那一刻,他以为此事再也不会有人提起。

苍老的手掌拍在地上,仿佛要惊醒埋在这整个王朝最中心之处的神。

“常尚书累了。”御案后,沈时晴缓缓说道,“三猫,带着人将常大人扶到偏殿休息,再找御医为他好生诊治。”

这几天感冒发烧,久等了,抱歉。

“子民?教人用的是言语,教牛马用的是皮鞭,这不公的律法之于女子,不就是皮鞭之于牛马么?”

沈时晴不再理会他,又看向李从渊。

三天了,赵肃睿还没忘了自己在沈三废面前变出的一地肘子。

“臣在。”

“杨大人,女子要躲避的是什么风雨?要守着的是什么门户?是谁要劫掠侵扰于她们?”

两日后,巡西城察院判定,沈氏杀胡会乃是义勇所为,又有自首之举,胡会罪行累累当以凌迟论罪,于松柏与胡会叔父勾结包庇是沈氏杀人之根由,故,沈氏罚银二十两,免罪。

许兵的案卷写的清清楚楚,那几个女子是因为不忿其夫偏宠妾室才因妒杀人。

常盛宁说完,自己又作恍然大悟状,竟自己回答了自己:

“满城缟素,人人喊冤,百姓之悲悯怜惜之声震耳欲聋,主理此案的兵备道主官许兵却口口声声说这是祖宗家法!刘大人,若你身在那时那地,可也能说出此言?祖宗家法不可违?哈!刘大人,之前女官们整理出的累累案卷你可曾看过?本官一个字一个字,将那些案卷全数看过,久受丈夫殴打凌虐不得已伤人、杀人,死!被打也是死,反抗也是死,我大雍朝的半数子民便是如此活着,只因为祖宗家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