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眼中透着从未有过的慌张,她空洞的乌瞳里只有眼泪像是流不尽的珠子,干瘦的指尖紧紧攥着男人明黄的袖摆“陛下,是不是只有妾身死了,陛下才愿恢复我儿的身份。”
萧御章避开李氏的视线,他想伸手帮他擦泪,可掌心顿在半空中如何也落不下去。
“你究竟在怕什么,朕许过你,日后燕北的太子只能是我们的孩子砚儿。”
李氏一张惨白的脸,朝萧御章哀求般摇了摇“陛下正值千秋鼎盛,我儿年岁已经渐长,妾身听说钟家淑妃有了身孕,还是一个男胎。”
“陛下若愿意,完全可以再培养一个继承人出来。”
萧御章神色微惊,凌厉的指尖终于从袖中掏出明黄的帕子,给李氏一点点擦去脸上的泪水,他动作不算温柔,却格外的认真。
李氏空洞眸光不见半点波澜,瞳孔深处就像是连光都照不进去的深渊“妾身年轻时是天真过。”
“想着陛下心中一定是爱我的,哪怕娶了其他五姓女子,那也是为了平衡后宫前朝被逼无奈。”
“后来妾在冷宫待的时日久了,自己生下的孩子与我没一日情分,更别说整个李氏,反而被送到没有皇子的裴家教养。”
“现在想想,陛下应该只是想要一个血脉优秀的继承人吧。”
“几个皇子的年岁都相差无几,陛下不过是从众多五姓血脉的孩子中,挑选出了最优秀的孩子。”
“陛下爱的并不是妾,只是妾的命好,砚哥儿托生在妾的腹中。”
说这些话,李氏像是用了所有的力气。
她干瘦指尖扯着萧御章的袖摆没有松手,因为自缢而显得青紫的脖子格外狰狞。
萧御章静静看着李氏,眼底终于慢慢溢出了几分温柔“你尽管放心,燕北的天下,萧氏一脉,除了砚哥儿外,朕不会把皇位传给其他人。”
“如今的砚哥儿虽已经不受朕的掌控,可看他越优秀,越反抗,朕的心里越满意。”
“你要明白,李家没了,裴家没了帝师,这天下除了砚哥儿,朕不可能培养出比他更优秀的孩子。”
帝王声音顿了顿,喉间似含着血腥味“等你走后,朕就封裴砚为太子。”
“封你为后。”
“你可愿”
李夫人眼睛骤然睁大,她满是惊愕看着萧御章,脸上带着病态一样的浅笑“陛下再给妾身一些时日。”
“妾身再陪砚哥儿过最后一个新年。”
“好不好”
萧御章没回答,因为裴砚已经面无表情从殿外进来。
空荡荡的寝殿,脚下每一步都带着回音。
李氏侧头,视线落在裴砚身上,她尽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砚哥儿。”
“你愿意来看我了”
她自杀过很多次,每次想裴砚时又见不到人时,她就会想方设法自虐,只有这样她的孩子才会出现在公众。
裴砚眼中神色,浓烈得宛若有实质的寒冰,他静静站在李夫人榻前“母妃。”
李氏只看着裴砚,一句话也不说。
“母妃想同儿子说什么。”裴砚背脊笔直,疏离冷漠目光看着李氏。
李氏朝他轻轻摇了摇头,视线从萧御章脸上一闪而过,只是笑着道“我只想见见你而已。”
“可你每次都不愿见我。”
裴砚心底泛出一股难言的苦涩,极其认真看着李氏道“儿子的确不愿。”
“因为母亲伤了儿子心爱之人。”
李氏难以自信看着裴砚,她从未想过他会亲口承认,他不愿见她。
胸口像是有刀在里面搅动一样,痛得语调发抖“就因为那些避子汤药”
“我又没要了她的性命。”
裴砚眼底是再也掩饰不住地厌恶,音色彻骨寒凉“母亲如何没有”
永宁宫死寂一片,只有李氏艰难的喘息声。
下一瞬,裴砚锐利目光,落在殿门外。
贤妃沈氏由宫婢扶着,踏进寝殿中,她看着空荡荡寝殿,唯一床榻上躺着形同枯槁的李氏,那个她爱惨了的帝王,正动作轻柔帮她擦脸。
裴砚站在萧御章身旁。
这时候,贤妃才骤然发现,裴砚的眉眼,和燕帝萧御章生得略有几分神似。
“陛下”
贤妃的声音在抖,牙齿打颤。
萧御章像早就料到一样,漆眸不见半点波澜落在沈氏身上,带着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