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才慢慢叹了口气,怜爱道“今日御史中丞参你,别窝心,月俸朕从私库里给你补上。”
云成也没推辞,要起身谢恩被天昌帝抬手制止了“一家人,没外人的时候的不用拘礼。”
云成眼睛里染上笑“谢皇兄体恤。”
天昌帝看他行动磊落,觉得心里舒坦,添了几分满意。
勤政殿地龙烧得旺,围窗全是加厚双层,嵌着毛茸茸的边,除了远远的门边纱帘留着透气,其余一丝寒气都侵不进来。
天昌帝掀开了搭在腿上的毛毯透气“高祖皇帝时期按下不提,皇兄在位时,”话说一半,他才改口,“太上皇在位时,御史台从不敢猖狂至此,在文武百官面前踩朕的脸。”
当今这一位和太上皇是堂兄弟,能登基的原因就是因为太上皇无子,皇室凋零,玉玺这才落到他这个身体不好、冷了要病热了也要病的堂弟头上。
天昌帝撑起一半眼皮,云成立刻起身“臣弟愿为皇兄解忧。”
天昌帝看向他,云成很懂地说“皇兄定吧,若是要迂回的,就慢慢的熬,缓缓下套。若是要直接的,那臣弟就”
说着他抬起手,做了一个切脖子的动作。
天昌帝哭笑不得地招手,大宫女端上来温水。
他就着宫女的手喝完水,靠回原位。
“单独叫你来,是有一件事要同你商议。”他说,“之前行刺的事情,大理寺已经将查验结果送了过来。”
云成才回京,他用“商议”二字算是提携亲厚,云成连忙道“皇兄定夺就是了。”
“你是受害者,总要知会你一声。”天昌帝唇边扬了一下,但很快被收敛干净,“奏呈上说,尸首一共是三具,其中两具都是将军府的人,而另一具”
他停顿了一下,看云成没露出什么诧异的表情,才继续说“是忠勤王府的人。”
云成看着他,恰到好处地皱眉。
天昌帝“虽然是忠勤王府的人老三心性胆懦,不像是会做这种事。大理石也查出来,此人是一名杂役。”
云成当然知道是杂役,这杂役还是自己挑的。
“你同他们交手的时候,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天昌帝问。
云成答“我只跟一个人交过手,其他两个是从庆城带来的随从杀的,不知道底细。”
云成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但其实他身量不低,坐着看人的时候眼神很稳或许跟他从小拿刀有关。
天昌帝沉思片刻,缓缓点头“那就是了。应当是将军府栽赃的忠勤王府。”
他似乎不准备在这上面深究,云成也不准备跟他刨根问底。
“唔。”云成说,“听说过他们两人是有些不对付。”
天昌帝本来还盯着他的脸色,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一下子就被他逗笑了。
“你还知道他们两个不对付。”他眉眼之间温和,此刻不像一个帝王,“听谁说的”
云成毫不留情道“廷尉大人说的。”
天昌帝咳了两声,大宫女退到一旁,把窗户推开了一条缝隙。
涌进来的风带动了空气,内室闷热凝滞的气氛开始流转。
天昌帝听见这个名字没什么意外,只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宸贺脸上的伤是你打的”
云成不禁一顿,想到了赵宸贺眼睛下头的模糊血线。
“”云成张了张嘴,“不是故意的,以后不会了。”
天昌帝摆摆手,唇边仍旧残留着那一丝温和的笑意“宸贺这张嘴是容易得罪人,不然御史台也不会总是追着他骂。”
“不过御史台归御史台,”他话锋一转,继续说,“宸贺和你,你们两个之间不能内讧。”
云成摸不准这算不算敲打,严肃道“不会,等今日下班,臣弟就去找廷尉,跟他道个歉。”
天昌帝倚着榻点头。他长手长脚,窝了大半在上头,以至于看起来有些畏缩怕冷。
“朕一直羡慕皇兄,”天昌帝后半句无声息的再次把称呼改正了,“羡慕太上皇身边有的是忠心的人。现如今,朕虽有了宸贺,却仍旧捉襟见肘。”
云成屏气而待,天昌帝直直看着他,半晌低低吐出几个字“十二弟。”
云成站起身,不等天昌帝往下说,就如一柄锋利的刀钉入坚硬的大理石地面,折射出锋芒毕露的寒光“臣弟在。”
天昌帝盯着他的额头鬓角,低垂的眼中深渊缓动“替朕做一件事。”
云成没有抬头,他扣在腿侧的手指细长柔韧,筋骨在动作之间隐隐想要冲破牢笼,但是被白皙无害的皮肤扣在原位,死死锁住了。
天昌帝细长的眼睛里尽是锐利的阴霾,几个字说的很沉“御史中丞季择林,朕最近见到他就觉得头痛。”
铺在地上的衣角层叠,袖袍蜿蜒的形状十分锋利,云成垂着他的颌,发出的声音无喜无悲,甚至连杀机都无“皇兄不愿意见,那就不必见。”
云成今日忙完已经天黑,即将到达宵禁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