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凉透的尸体扛出城,跟之前那名刺客一并扔到马车内躺好,趁着晨曦微光,气温清爽,驾马车往城内而去。
勤政殿的门打开,已是黄昏时分,皇帝留赵宸贺吃了午宴,又下了半日棋。
赵宸贺出了门,太监提着一盏已经点燃的灯朝着他恭恭敬敬一弯腰“廷尉大人,出宫路远,奴婢给您准备了一盏宫灯。”
“有劳。”赵宸贺道。
他声音听上去压的很稳,看起来却年轻,只是被朝服压着,少了佻达,多了沉稳。
等在一旁的随侍接过宫灯,又要给他披上斗篷。
“不用。”赵宸贺摆手拒绝,大步走下台阶,赶着宫门下钥,匆匆朝外而去。
宫门口等候的近身侍卫正在徘徊。
赵宸贺出了宫门看他一眼,踩上马车才问“什么事”
“三件事。”侍卫说“忠勤王府的十二爷回来了。大理寺新到了三具尸体,方参领说是行刺十二爷的刺客,他自己送到城门口的。”
赵宸贺维持着上车的动作一顿。
侍卫连忙继续禀告最新地进展“查验了一天,其中一个是忠勤王府的人,还有一个是将军府的,另外一个正在查。方参领一天跑了四趟廷尉府想要面见您,不知道明早该不该在上朝的时候说这事。”
皇上这个时机把忠勤王府的嫡次子招回京,很难说没有立储的念头。
储君半道上遇到袭杀,别管马车里装的是谁家的刺客,都得把京中本来就汹涌的局面搅合个天翻地覆。
侍卫察觉到了近在眼前的危险和不远处坎坷的仕途。
“他不说十二也要说。”赵宸贺进了车厢坐,吩咐道“赶在宵禁之前跑一趟,告诉他照实说。”
“是。”
侍卫应了,却没动身。
“还有一件事。”赵宸贺催促道。
侍卫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语调有些踌躇和无地自容“昨晚上有猫爬墙,跑得太快,没抓住。”
“小事情。”赵宸贺倒不怎么在意,而是问“去庆城找的人找到了吗”
侍卫只知他在找人,并且很上心,但是不知道找的是什么人,也不知道有什么事,低头应声答“八月初九那天,除了一位叫妙兰的姑娘,没有人再进过澄阳楼二层南面第三间房。”
“姑娘”赵宸贺问。
侍卫不敢抬头“是,是位姑娘。那间房是这位姑娘接客用的闺阁,当日只有她自己进去过派去庆城的人回信上是这么说的。”
赵宸贺回想了一遍那房间的位置,没有出错。
马不安的从鼻孔里喷出粗气,听的人心里发慌。
赵宸贺回忆着当时的初见,说“不是姑娘。”
“属下知道,属下明白。”侍卫更抬不起头了,认罪道“属下无能,请您责罚”
赵宸贺哈了声气,伸手把窗帘扯下来,撑着窗盯着他。
“这事玄乎。”侍卫觉得头顶有火在烤,硬着头皮说“属下想要将功折罪,大胆做主把那老鸨还有楼里的姑娘一并让他们带回来,明日就能到。”
赵宸贺未置可否,解开官服领扣透气。
侍卫胆战心惊的等着他答复。
“加上老鸨,得有二十多个吧”赵宸贺问。
侍卫“差不多吧。”
“想让御史台的唾沫淹死我。”赵宸贺忍不住从窗口伸出手兜了他后脑一巴掌,犹不解恨的又兜了一巴掌,把人抽地跪在了地上。
赵宸贺最后一次说“不是姑娘。”
他撑着窗棱半晌,拽了一颗马车穗子上缀着的碎玉珠,弹到了侍卫的耳垂上。
侍卫捂着耳垂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赵宸贺把轻盈透气的小窗帘扔到他头顶“这里有颗痣。”
他撑着窗,烦躁又有趣般笑了一声,语气令人捉摸不透“从添茶倒水的人查起,查小奴,查打手,查嫖客。查验清楚了再往家里带。”
太阳彻底被天边的轮廓淹没了。
云成在忠勤王府等了一天,没能等到当家人李升垣露面上午迎他进门的管家陪着笑道“早起三爷头痛,服了药刚歇息,怕是没精力见您了。”
云成一顿,点头没有多问。
“等明日您见过皇上回来再说吧。进宫的冠服已经备好了,一会儿就送到。”管家叹了声气,“三爷提前交代过,您还有什么需求,可以去前院找老奴。”
“好,替我向三哥转达谢意。”云成又点头,没有多说。
管家应了,急匆匆地擦着汗走了。
云成看他背影消失,没跟着去凑热闹,他跟这家不熟。
他在院里转了一圈,有两个收拾东西的家仆见了他忙正经行礼,云成看了一眼,走进了屋。屋里倒也正常,皇帝好歹是忠勤王府出去的,不曾苛待潜邸的弟弟们。
夜幕压的更低,直到云霞彻底消失。
华灯凋零而挂,坠穗在风中摇荡不定。
锣声一响,宵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