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买卖百姓永业田。
虽不能根除此事,总算稍刹此风。
媚娘心思电转,很快明白过来“长孙太尉难道侵吞了百姓的田产”
姜沃摇头“长孙太尉为人高傲又重自身体面,不至于此是褚遂良。”
其实早在先帝年间,自刘洎事起,姜沃就一直在盯褚遂良。
媚娘的手轻轻敲在桌上,面容虽依旧明媚,笑容却冷如窗外寒冬“尚书右仆射褚遂良他也是先帝留给陛下的辅政重臣,就是这样辅政的”
陛下刚下了为民保田的旨意,他就去顶风作案,侵吞百姓田产
姜沃轻叹道“姐姐,他到底有没有侵吞百姓的田产,我还真不知道他这等身份,只怕真的做了此事,也没有百姓敢状告他。”且一个尚书右仆射要夺百姓的田产实在太容易,只要操作的当都不会留下什么买卖痕迹,只会是百姓非要献田。
“姐姐道我怎么抓到的褚遂良把柄”
“他强买的是鸿胪寺里一位译语人的百亩良田。”1
译语人,正是崔朝所辖的典客署下的官员,按吏部制,译语人共二十人,专门负责朝廷与外邦往来时的翻译工作。
“虽说译语人官职不过从八品,但到底是朝廷官员,褚遂良就敢如此肆无忌惮欺压同僚强买人产业若在先帝年间,房相魏相等人皆在,褚遂良难道敢如此”
姜沃忽然想起太宗山陵崩那些日子,天沉重压在身上的感觉。如今陛下,也是这样的心情吧。
媚娘亦出神望着火盆管中窥豹,可知先帝一去,许多旧臣对当今皇帝实无多少惧怕敬畏。
姜沃道“此事一发,褚遂良必要受罚,但处置的轻重,却全在陛下心意。”
毕竟这是陛下新颁布于天下的诏书,从前并未有违例可遵循。
且褚遂良是强买不是抢夺,虽把价格压得特别低,却也是给了钱。
那这罪名就可大可小了若是皇帝要袒护,便往小里说,只算做与同僚商议买田事不协,退还田产并罚俸即可。
往大了说却是违抗圣诏,强买永业田,尚书右仆射肯定是做不得了,应贬官出京。若是陛下再计较起来宰辅知法犯法影响恶劣以及甚伤朕爱护百姓之心,褚遂良就可以跟刘洎一样,得个贬官到偏远之地当县令的结局。
“长孙太尉若要保褚遂良,可就要跟陛下好好商议一二了。”
“不知褚遂良知诏违诏后,长孙太尉可还能理直气壮与陛下说起规矩二字”
一个感业寺的低微入宫,换褚遂良不被一贬三千里。
长孙太尉会怎么选呢
媚娘闭眼又想了一遍朝上的宰辅们“太尉必保褚遂良如今几位宰辅里,跟他完全齐心的,其实也不多。”
姜沃点头是,如今几位宰辅,只有褚遂良和于志宁算是与长孙无忌步调基本一致,完全一致的只有褚遂良。
其余张行成、高季辅,以及明哲保身的李勣大将军,可也都是先帝的老臣,对他这位皇帝元舅是很敬重,但绝对不到言听计从的地步。
姜沃低头看茶杯,是啊,这永徽元年,其实还未到长孙无忌最顶峰的时刻。
他们最难的时候还未到。
然而皇帝心里的弦已经绷得很紧了。
姜沃重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举杯“我等姐姐回宫过年。”
媚娘亦举杯,与她相碰。
姜沃与媚娘一起用过午膳后,便准备回宫。
媚娘奇道“怎么不留下来你既是骑马来的,明儿一早再回去,应当也赶得上早朝。”
姜沃笑道“倒不是为了赶不赶得上早朝我有种预感,哪怕明儿有早朝,陛下今日也得过来寻姐姐倒一倒苦水。”
陛下,实在是破大防了啊。
若说旁的朝廷烦恼陛下还能跟她和崔朝念叨下,但今日这事,陛下估计再不好意思对着苦主再倒苦水。
媚娘闻言莞尔,又挽留道“那也不急着走。”
正午的阳光落在她素白的衣裳上,镀上一层明显的金色。
“小沃,还记得几年前咱们一起琢磨出来的零和博弈棋戏吗陪我玩一局吧。”
零和博弈。
这是几年前,姜沃与媚娘初次说起世家时,她想起来并告诉媚娘的一种博弈理论。
零和博弈这种博弈的结果,永远没有双赢。就像两方在争夺一块蛋糕,永远是只要一方获利,多拿一点,另一方就要受损,多失去一点。损人,才会利己。而对方的快乐,就一定是自己的痛苦。2
如此博弈,最终的结局便是赢者通吃,败者退场。
如今这朝局便是一场盛大的零和博弈游戏。
皇权与世家对弈,一方获利,一方必损。
“好,我陪姐姐玩一局。”
其实零和博弈游戏里最出名的是扑克,只是姜沃习惯了跟媚娘下棋。
她们曾一起根据零和博弈的原理制定规则,拟了一个只有她们两个才会玩的棋盘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