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很是离群隐忍的那种。除非惹急了她比如抢她的份例,她才会亮出锋利的角来顶一顶人。
但这次事儿之后,她们忽然发现,不对,这不是羊啊,这绝对是一只在草丛里潜伏着,找准时机一口把猎物脖子咬断的虎豹啊
剩下的小才人们再见了媚娘,立刻后退怕了怕了,大佬先挑。
媚娘还与她们客气了两句,见她们缩成一团坚决不敢越过她,媚娘自己其实还有点纳闷当日她状告王才人也是有理有据,又不是什么持刀行凶现场,这些人怎么怕成这样
却不知,她当时揭露王才人之果决镇定、口齿清晰,以及面对王才人怨恨痛骂那种毫不在乎,除去王才人如拂去衣上灰尘的态度,才让她们害怕。
她们下意识觉得,在那种场合能从容做出这种事的武才人,以及一直看似隐忍离群,实则将所有事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关键时刻有理有据一一道来,直接把人钉死的做派,实在太可怕了。
何况她们早忘了这些年有没有什么言辞不当,以及具体的把柄落在武才人手里了。
所以还是惹不起就好好敬着您先请,我们特别愿意用您挑剩下的
不光北漪园的才人,其余旁观者亦有心惊肉跳的。
“说来,武才人此番行事,与以往大不相同,让我有些害怕。”说这话是于宁,她当日从北漪园亲眼看了此事就颇吃惊,过了好几日,思来想去还是叫上刘司正一起,跟姜沃说了这事。
“为何”姜沃从书中抬起头,好奇问于宁“又不是武姐姐害人,不过是有人害她,她才反击,说的也都是实情殿中省和咱们宫正司不是都审过了半点没有冤枉过王才人。”
于宁想了想“可是原本武才人,都是很容让谦和的性情,怎么忽然这么”
哦,这位是把媚娘当成老好人大善人了。
姜沃正色道“于典正,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我倒觉得武姐姐所做没有任何问题换了我,也会如此做”
于宁不禁有些尴尬。
姜沃刚开始做典正的时候,于宁正是带她的前辈,所以哪怕后来姜沃去了太史局,已经做到了官位比她高的太史丞,但对她一直格外尊敬些,与待刘司正等长辈差不多。
于宁没想到,姜沃今日会这样正色驳回她。
见气氛有些凝重,刘司正便居中道“于宁,武才人一贯容让谦和,是咱们都问心无愧一贯对她和气的缘故。那王才人却不同要命的时候,故意说出要命的话,就是其心可诛”
于宁连忙顺着这个台阶下来,跟刘司正一起走了,出门才红着脸道“司正,我并不是要只是觉得武才人似乎变了。”
刘司正摆手叹气“阿宁,另一位司正年纪大了,眼睛不太好,这两年写文书越来越吃力,她本人也有意去九成宫做个清闲管事养老。故而我一直看好你接替司正位。”
她曾与陶宫正提过此事,然而陶宫正却道于宁还欠磨练。
刘司正今日也觉出来了“阿宁,在看人上,你的确还差些。”
“你觉得武才人谦恭柔善,大约是因为她总是不计较的帮咱们写公文,且你我觉得算不上好处的事儿,她都记得,会一丝不错的跟公厨送饭菜钱,给咱们送上亲手做的针线但你如何不明白,记恩的人当然记仇”
“她原就是这样的性子。你今日这些话,好在未当面说给她,否则要冷人心的。”
刘司正就很明白,这种人的心,不能冷,不能伤,否则再难回转。
于宁低头认错“是我想差了。”
刘司正也不由扶额头疼她原以为于宁叫她来说武才人化险为夷事,是想要宽慰小沃呢,谁成想竟然说出方才的话来。
早知道怎么会放她来得罪人哟
送走刘司正和于典正后,姜沃将手里的一册史记随手翻着,看到一页停了下来。
那是史记里关于伍子胥复仇的故事。
伍子胥出身楚国,其父为太子之师。
楚王昏庸无道,废太子后,还要诛杀所有太子近臣,伍子胥全家因此而灭。
伍子胥为复仇,逃往吴国,辅佐吴国公子坐上吴王之位,然后随吴王一起攻打故国楚国。哪怕此时害得他家破人亡的楚王已死,伍子胥也没有罢休,做出挖坟笞尸之事。
正因此举,历来关于伍子胥争议颇大,有人赞他智勇深沉,恩怨分明有人骂他勇而无礼,为人刚暴。
那时候,媚娘跟她在灯下一起看书,姜沃将伍子胥之事与她看,媚娘便道“我与司马公之意相同非烈丈夫孰能致此哉如此深仇如何能不报”
姜沃不由想起前世看警世恒言,里头有这样一句话“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让我者生,挡我者死。”2
这就是媚娘,她何曾变过
“武才人。”严承财在外头轻轻叩门。
媚娘打开门,就见严承财拿了册子请她签个名字“尚服局送来的料子,才人可都拆了看了没有短缺或者夹杂织坏的料子吧”
都确认无误后,名册要再交回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