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候她,只是在她身子稍好的时候,唤她到跟前说说话。
当半年后再一次病倒时,连翘已经相当习以为常了,反正病病好好,好好病病,不过是吃多吃少几日药的问题而已。
哪里想到,这一回的病,一直未见好转,不但如此,甚至还一日比一日严重,最终竟是彻底卧床不起了。
冯谕瑧急了,太医换了一个又换一个,可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病情一日重过一日,甚至连药都喝不下去了。
终于,在再一次将喝下去的药悉数吐个干净后,连翘喘息着,望向急得连太医都骂了的冯谕瑧,低低地道“连翘有话想与陛下说,还请陛下让他们都退下去吧”
冯谕瑧深深地吸了口气,将众人抿退,这才坐到床沿上“你有什么话想说”
“陛下,连翘很清楚,大概是没有办法再侍候陛下了。”
“说什么胡话,不过是个小病,好生将养一阵子便会好起来的。”冯谕瑧安慰道。
连翘微微一笑“陛下也会说这些谎话了么”
冯谕瑧勉强扯着的笑容僵住了。
连翘低低地叹息一声,道“连翘生来便不知父母,不知家乡,若不是遇到陛下,只怕早就死于非命了。连翘一生无所求,唯愿陛下事事顺心”
“你就是操心太多,才会病成这般模样。好生歇息,朕明日便广发皇榜,召集天下名医为你诊治。”冯谕瑧喉咙一哽,打断了她像是交待后事一般的话。
连翘定定地望了她片刻,暗地叹息一声,而后疲惫地阖上了眼眸“好”
只是,不等皇榜张贴出去,当晚,冯谕瑧仍在正明殿批阅着奏折,玲珑忽地面无血色地闯了进来“陛、陛下,连翘、连翘姑姑不行了”
她手中的御笔噔的一下便掉到了御案上。
待她急速赶回明德殿,飞奔着冲进连翘的屋里时,床榻上的连翘已经到了弥留状态。
“连翘”她一步一步地朝对方走去,颤声轻唤。
一直是半阖着双眸的连翘,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缓缓地朝她望了过来“主子”
冯谕瑧连忙上前,颤抖着握紧她的手“连翘,你怎样了”
“主子,连翘先走一步了”
冯谕瑧用力一咬唇瓣“朕不答应,朕不答应,你听到了么”
连翘微微弯了弯嘴角“连翘这一生,最幸运的,便是遇到主子”
冯谕瑧的眼泪终于没忍住滑落下来“瞎说,你这辈子最倒霉的,便是遇到了我这样的主子。天底下哪有我这样的,说是最信任你,可还是把你利用得彻底”
“当年的周季澄,我也知道,我早就知道他的身份,更知道你对那人的恨,所以再一次利用了你,利用了你对他的恨”
连翘低叹“连翘知道但是,一切都是连翘自己想去做的,怎么能说是主子利用了我呢”
她努力地又弯了弯嘴角“主子,连翘很高兴你给了我那样的机会,若有来世,连翘愿再为主子效力”
冯谕瑧笑了,眼中却是带着泪意“说什么呢若有来世,我可不想再当你主子了。我要当你姐姐,若是你敢不听话,我便要狠狠地教训。”
连翘嘴角的弧度又弯了几分,低低地道“就跟教训虎妞一样么”
“对,就跟教训那不听话的虎丫头一般。”
“如此也好真好”连翘发出一阵若有似无的叹息,眼皮愈来愈重,只仍是喃喃般道,“主子,你要好好的,好好保重自己,正如你说过的,活着,只有活着,才是最大的赢家活着”
她的瞳孔渐渐涣散,声音也越来越微弱,直至再无半点声息。
冯谕瑧只是下意识地将对方的手握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的温度,透过对方那越来越凉的手,传到她的身体上去。
良久,奉旨照顾连翘的女医久不见对方反应,一探,顿时跪倒在地“陛下,姑姑、姑姑去了”
屋里屋外紧接着便响起了低低的抽泣声。
冯谕瑧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将一直握着的那只手轻轻地放入锦被内,又为床榻上已经再不会给予她半点反应的那人,细细地掖了掖被角,这才转身,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玲珑擦了擦眼泪,连忙跟上去扶着她。
“这样的话,我便叫连翘吧”
“从今往后,我这条命便是你的了,连翘愿奉夫人为主,甘脑涂地,在所不辞”
“夫人的仇,便是连翘的仇;夫人的恨,亦是连翘的恨。”
那人曾经说过的话,不停地在耳边回响,她的脚步越来越重,视线越来越模糊,终于,再忍不住死死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只是,那豆大的泪珠,如雨点一般不停地掉落
连翘,连翘
她一直清楚连翘对穆元甫的恨,这种恨意,源自于为她感到的不平;也源自于对爹爹惨死的无法释怀。
她可以在得知夫君背叛了自己后,还能如此坦然如此平静地与之相处多年,甚至还能彼此扶持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