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轻轻的不好生保重身子,将来有得你后悔。又是小产又是肩伤又是背伤,寻常人只一样都受不了,火急火燎地找大夫了,你这小姑娘倒好,三管齐下,居然还敢撑到现在才找大夫。”
“真不知该说小年轻不知天高地厚,还是说你活得不耐烦了。”
“这会子天下是乱了些,不过乱世出英雄,总有一日会有一位了不得的人物横空出世,结束这乱糟糟的世道。”
“所以啊,小姑娘家家的,还是得珍惜性命啊怎么能这般想不开呢”
“闭嘴”
“闭嘴”
两道喝斥声同时响起,一道中气十足,一道却微弱得很,正是连翘与冯谕瑧。
见主子居然被这糟老头子念叨醒了,连翘又惊又喜,急忙挤开宁大夫,扑到冯谕瑧跟前“你醒了这会儿觉得怎么样哪里还疼这糟老头子虽然啰里哆嗦的烦得很,不过医术好像还行,让他再给你诊一诊。”
“喂,姑娘家要尊老,尊老你懂么”被挤到边缘去的宁大夫不满了。
连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转向冯谕瑧,等待着她的回答。
“倒不觉得有哪里特别疼了,就是觉得耳边一直有只苍蝇在嗡嗡嗡,嗡嗡嗡,没完没了,吵得很。”冯谕瑧揉了揉额角,瞥了宁大夫一眼。
宁大夫气得直跺脚“你说谁呢你说谁呢”
冯谕瑧靠着连翘,浑不在意地道“谁应便说谁吧”
老头子被气得愈发跳脚。
就这样,两人便暂且到了宁大夫家中养伤,期间连翘也见识到了主子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明明伤得那么重,可还是有本事把那唠唠叨叨的宁大夫气得胡子一翘一翘。
有好几回,她都生怕宁大夫气得狠了,在主子药里加砒霜。
好在,糟老头子虽然唠叨了些,但医德还是有的,至少让主子平平安安地离开了他那间茅草屋。
伤势好转之后,两人便辞别宁大夫,重又踏上了往茗州的路。
一路上,依然追兵不断,两人深知不能与之硬碰,故而乔装打扮,一路避人耳目,再加上冯谕瑧设下的好几个虚虚实实的烟雾弹,她们不但避过了好几批追兵,甚至偶尔还能反杀对方。
但是,随着曹冠诚的再度率兵追来,她们的处境便愈发不便,终于还是在离茗州城数十里外的一处树林里,再次对上了燕兵。
双方陷入了苦战。
论实力,她们二人绝对不是燕兵对手,但是冯谕瑧提前布下了一个又一个的陷阱,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混之,也让燕兵吃了不少亏。
但是,随着燕兵人手不断增加,两人布下的陷阱也一个又一个地报废,形势自然对她们便愈发不利。
两人且战且逃,最终还是被逼到了一处水流湍急的瀑布上。
连翘望望瀑布下滔滔的江水,喘着气唤“主子”
冯谕瑧握着她的手“会水么”
“会”她用力点了点头。
“那就好,咱们跳下去”
在追兵的箭齐射过来的那一瞬间,二人携手,毫不迟疑地纵身跳了下去
只听几下巨大的水声,两人的身影瞬间便被江水所淹没。
也不知过了多久,连翘只感到精疲力尽,在最后一丝力气耗尽之前,她咬着牙关爬上了岸,而后摊在岸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待她觉得力气稍稍恢复几分,便起身打算去寻找冯谕瑧,只走出十余步,便见前方的岩石边趴在一个人,那人的后背赫然插着一支箭。
她大惊失色,皆因已经认出那人正是冯谕瑧。
原来在跳下瀑布的那一刻,冯谕瑧背上便已经中箭,可她还是咬着牙关,坚持在水中快速游走,最后在竭力之前挣扎着上了岸,终是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说到此处,连翘的声音有几分哽咽,望向穆元甫的眼神充满着杀意。
“她本来不用经历这些苦难的,全是因为你若不是因为你,燕兵又怎会对她一个弱女子穷追不舍冯先生又怎会无辜丧命”
“你为了自己的大业,全然不顾家人的死活,你算什么男人你算什么英雄好汉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穆元甫喃喃地道“是,都是因为我,她经历的所有苦难全是因为我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幸亏死了,幸亏大梁皇帝穆元甫早早就死了”
穆元甫若是不早死,他便没有机会成为周季澄,也就没有机会知道自己曾给妻子带去过怎样的苦难。
连翘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压住那滔天的杀意“你也曾刮过腐肉,告诉我,那疼不疼”
“想来应该是疼的,否则你也不会有那般的反应。你一个男人都觉得疼,主子一个弱女子,却咬着牙,生生地承受了下来。”
穆元甫身子一颤,喉咙一哽,又像是被东西给掐住了,痛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活生生把肉刮去,又怎么会不痛他自己亲身经历过那样的痛,才更加无法想像那样的痛,会同样出现在他的妻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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