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不算热,便是仪妃唤他们过去的南侧殿,里头也是凉飕飕的。哪像王府,无论是屋里还是车里,都是暖如盛夏。
就在宋寻月低头烤手的空档,忽见谢尧臣那双带着扳指的手也伸了过来。
宋寻月心间兀自一紧,这才惊觉过来。
这里不是她的家
她面上笑意淡去,飞速眨巴两下眼睛,心间警钟大震。她这些日子是过得太舒适了,竟是乐不思蜀忘了她根本不是琰郡王府的真正的女主人,琰郡王府也不是她真正的家。
她只是个,换亲占了王妃位置,又得主人信赖,给她管家权,却不知什么时候就得离开的外人而已。
心间莫名有一瞬的空落,她不知这份空落是从何而来。倒不是因为舍不得谢尧臣的钱,她低眉想了许久,终是找到一些不太确定的答案。
许是因为琰郡王府里这处处宽松的环境。不止规矩少,更重要的是,这颗心的自由。她不必担心同长辈如何相处,也不必伺候夫君,更不用担心日后他若纳妾娶侧妃她该怎么办谢尧臣又跟别的男人不一样,他自己好玩不上进,也不要求她做贤妻良母。她放纵取乐,他还不责罚,甚至陪着她一起
从前在宋府里,在顾希文身边,那种精神时刻紧绷的感觉,彻底离她远去,现在的每一天,她的精神都是松弛的,愉悦的。
所以不知不觉间,她竟是把琰郡王府当成了家。
可遗憾的是,她必须得重新清醒起来,这里不是她的家。谢尧臣未来会夺嫡,她一定会拼命阻止,但她能阻止到什么程度呢
前世她只知道谢尧臣谋害二皇子被皇帝厌弃,可那时她已经病入膏肓,没多久便撒手人寰,并不知谢尧臣这件事的结果如何。
如果她阻止不了,谢尧臣还是要夺嫡,那最后等着她和谢尧臣未来,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谢尧臣觉察到宋寻月有些恍惚的神色,问道“想什么呢”
“嗯”宋寻月讶然,随后笑笑道“没什么”
谢尧臣冲门口一抬下巴,道“没想什么吗到家了。”
“哦”宋寻月这才发觉,马车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她讪讪笑笑,起身出了马车。
谢尧臣紧随其后,一同下了马车。
张立已经等在王府门外,谢尧臣下车后问道“备好了”
张立点头“回王爷话,备好了。”
宋寻月闻言不解,疑惑的看看主仆二人,备好了什么谢尧臣转头看向她,抿唇一笑“走,跟我去嘉禾院。”
宋寻月怔怔的看着他,未及反应,已被他拉着进了王府的大门,一路往嘉禾院而去。
寄春和星儿等人,在张立的示意下,远远跟在后头。
雪下了一个多时辰,眼下已停,大雪染白了整个王府,一路上干净的雪地里,留下二人一串凌乱的脚印。
快到嘉禾院时,宋寻月忽地发现,她昨晚挂的那些小灯,复又被他点了起来,一路星星点点的装点着进嘉禾院的路。嘉禾院的上空,亦是如昨夜般,蒙着一层暖黄的光。
进了嘉禾院,眼前景象闯入眼中的刹那,宋寻月愣住。
只见一副近乎三层楼高的药发木偶,正静静摆在嘉禾院的正中间。她从未见过这么高的药发木偶,也没见过木偶这么多的药发木偶。
她一层层的往上看,龙生九子、八仙过海、七仙女献祥瑞、民间六神、五路财神、唐僧师徒、福禄寿三神、和合二仙、女娲从下到上,一共九层。
九层宋寻月于惊叹中,忽地想起今日在金明池,他俩玩完关扑回来后,聊起药发木偶,谢尧臣说有九层的药发木偶。
她不信,但谢尧臣坚定的说有,他俩甚至还打赌,若是真的有,她就伺候他用一个月的膳。
“嘶”宋寻月蹙眉,着了这纨绔的道
就在这时,谢尧臣捏捏宋寻月的手,俯下身,凑到她耳边,抬起另一只手,指指眼前的药发木偶,打趣道“王妃娘娘,瞧清楚喽,九层的药发木偶戏。”
宋寻月又惊又喜又欲哭无泪,她神色变幻非常,话在嗓子里噎了半晌,方才憋出一句话来“你从哪儿弄来的”
“嘿,那你别管。”谢尧臣挑眉笑道“只说你今晚说的话算不算数”
宋寻月抬头看向他“王爷你故意的分明已经弄了来,却故意和我打赌,这不是诓人吗”
谢尧臣继续挑眉,神色间满是得意“咱就说,今晚打得赌算不算数”
宋寻月望着眼前头九层的药发木偶,只好道“算”不就伺候他用一个月的膳吗又不会断手断脚。
谢尧臣闻言笑,随后对一旁的张立道“点起来吧。”
张立行礼应下,随后上前,点燃了引线。
引线刺刺拉拉的响起,随后一层层的药发木偶,逐层点燃。那些木偶,随着烟火的推动,在空中飞舞旋转起来,再兼烟火本身绽放的小烟花,一时绚丽夺目,极是夺人眼球。
宋寻月面上露出笑意,眼睛凝在那药发木偶上,久久无法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