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导盯着他看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有人对叶导说“可能演起来就不一样了。”
叶导对薄绛说“你看过剧本吧做几个姿势出来。”
有人递给薄绛一把剑。薄绛掂了掂手里的东西,做了几个凶狠的表情出来。
凶狠、偏执、为了复国不择手段、隐忍这是他的私生子该有的表情。
可叶导还是摇头,不断摇头。
“不对,不对”
“还是不太行。”
“不行,不行啊薄绛,你对这个角色的理解是什么样”
薄绛尽管已经极度不悦,依旧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叶导听完后,沉吟片刻道“还差一点薄明绛的私生子不该是这样的。”
弦崩断了。
“叶导。”薄绛冷冰冰地说,“为了这么个角色,花这么多时间为难,值得吗”
“你说说看”
“薄九原本就是个不存在于历史上的人物。一个为了满足收视率需要被生造出来的东西。”吐出这两个字时,薄绛觉得爽快极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是人。差不多行了。”
薄绛的骤然尖锐让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他如今的模样真的和平日里的模样大相径庭。
而叶导只是看着他,说“你还有什么想说的,继续说。”
“薄九的存在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一个玩笑。一个假东西,一个不尊重历史的假东西。”薄绛闭上眼,“抱歉,我做不了他的解读。”
站在另一边的梁辉实已经紧皱住了眉头。薄绛叛逆的态度显然已经点燃了他的不悦。他站起来道“你怎么和叶导说话的”
薄绛突然觉得很累。
好累啊。
为什么要花时间在这里和他们争吵呢得过且过地混过去不就好了。现在嘴上先糊弄着,演戏时随便演演不就行了么。反正这个角色就是用来卖脸的为什么要和它较真呢
那种温暖的睡意又从脚踝开始包裹他,就像是有一个人的声音在他耳边絮絮低语。他说大哥你累了吧,大哥你快点睡吧,瞧瞧你,真可怜,在这个世界里也不能和任何人建立好一点的关系,所以
让我来代替你吧。
叶导说“挖掘这个虚构的人物身上能有什么样的表达,是我们共同的任务,是”
眼睛渐渐闭上。
“一个活在虚无的旧梦里的,不愿承认现实的做梦者。”有人说。
那人的声音极其清冽,像是寒风,吹走了所有旖旎的迷梦。有人在他的身后喊他的名字“易晚,还没化完”
薄绛睁开眼。他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他的身前。那个身影说“薄九从来不愿意承认,属于薄家的王朝已经过去了,消失了。这片土地上再也没有建立薄氏政权的土壤。他背着剑走街串巷,看起来是求生,其实是逃亡他背负着母亲留下的名为复国的诅咒,逃避自己跳出这个认知后,本来可以拥有的命运。”
“这个观点很新颖”是叶导的声音,“还有其他的吗”
“薄九崇拜他的父亲。这来自于他母亲的灌输。母亲告诉他,薄明绛是伟大的太子,他肩负薄家王朝延续的使命即使他什么权力都没有继承。他不允许别人说他父亲的一句坏话。但事实上他应该会恨他。他的超我崇拜他,他的本我却在憎恨他。因为他想要做他自己,而不是做某个人的延续。”
薄绛浑身一震。
他看清了那个人的身影。杏黄的衣衫,束发,五官模糊,气质清冷他站在他身前,让他觉得他就是他自己。
“他”说,他应该恨“他”。
“仅凭一个人的力量,是改变不了未来的。如果那是值得改变的未来,就不应该把它只寄托在一个人的身上。很多时候,人总是喜欢给自己加这些自作多情的责任感。但我不认可。对于理想主义者来说,一切都可以用马尔科夫链来解释。例如,因为他是薄九,所以他传承了薄明绛的血脉。因为他是薄明绛的孩子,他就一定要承担责任去复国。因为他有这样精彩的身世,所以他的复国一定会是成功的。”“他”说,“可薄九真的是在相信这条逻辑链,还是用它做逃避自我思考的理由,在压力下挥霍自己的人生呢”
“所以他是个做梦的人。”
薄绛终于看清了。
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任何人,而是易晚。易晚凝视着他的脚踝,面无表情。
他放在腿侧的拳头因看见了丝线在颤抖。可他站在那里,一步也没有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