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的唤声叫刘进忠打了个激灵,快步上前“奴才在。”
“送去司造坊,铁水浇筑。”
刘进忠微怔,对上皇帝黑涔涔的狭眸,立马双手去接“是,您放心,奴才保管叫他们浇得严严实实,绝无可能再开。”
皇帝低低嗯了声,骨节分明的长指揉了揉眉心,忽的想起什么似的,问“方才那太监说,她们今夜用的什么吃食”
话题跳得太快,刘进忠愣了半拍才急急答道“回陛下,说是太后与李娘子胃口都不大好,只用了碗薏仁米粥,一些酱菜。”
皇帝默了两息,似是担忧“只吃这么些,身体哪里受得住。”
刘进忠岣着背道“可能是才将入宫,有些不适应。过上两日,便会好些吧。”
皇帝斜乜他一眼“你不知,她那身骨头没几两重,风大点都能刮跑。”
刘进忠讪讪挤着笑,心想,这他哪能知道。
不过李娘子是真的窈窕,那把腰纤细盈盈,素日又爱穿淡色衣裳,加之她气质淡雅脱俗,这几回见面又一副清冷疏离的模样,真如那传说里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神女,没准一阵风刮来,真的羽化登仙也未可知。
胡思乱想间,余光瞥见皇帝姿态慵懒地往雕龙宝座后靠了靠,修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桌案。
待短促沉闷的敲桌声停下,皇帝不带情绪的嗓音随即响起“也罢,反正人已进了宫,先让她安心睡两日好觉。”
听得这话,刘进忠眼皮突突直跳两下。
看来陛下这回,是决计不会放过李娘子了。
阳春三月,柳叶碧绿,丝若垂金。
今日已是李妩入宫抄经的第三日。
入宫当日,太后便发了懿旨到李府,替李妩过了明路,便是外人有所猜度,有了这道懿旨,也只当是太后心慈,怜悯李妩和离在家,便寻个由头带进宫里,既能堵住外头那些风言风语,又给了李家体面。
而李妩这两日也谨记太后的话,绝不踏出慈宁宫一步,平日抄抄经书、绣绣花、或是与太后闲聊家常,日子还算惬意充实。
若不是头顶悬着一只随时可能落下的魔爪,李妩觉得替太后抄经,还算是门不错的差事。
只是在慈宁宫过得越是平静祥和,她内心深处就越是不安
难道裴青玄把她弄进宫里,真的只是出于孝心,叫她替太后分忧
若放在从前的太子身上,她或许会信,可放在如今的皇帝身上,她只会以最大恶意去揣测。
在这一边岁月静好一边提心吊胆的矛盾中,金乌西坠,暮色沉沉,又平安地熬过一日。
慈宁宫后殿的西侧屋内,灯火朦胧。
沐浴过后的李妩着牙白亵衣,外披一条芙蓉色外衫,执笔坐在榻边,边抄写着心经边默念“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暖色烛光透过四角平纱灯洒在她的发顶、颊边,犹如镀上一层柔和金光,叫那清冷骨相都温柔三分。
“主子,已经很晚了,明儿再写吧。”素筝端着安神汤进来“熬太晚伤眼睛。”
“这一份马上抄完了。”李妩轻声道,头也没抬。
素筝知晓自家主子做事一向有始有终,也不催她,将安神汤放在桌边,又将烛火剪得更明亮。
“同光大师说,抄九九八十一份经书祈福最宜,我这两日就抄了大半,照这个速度,再过个两三日便能归家了。”
落下最后一笔隽永端正的墨字,李妩松了一口气,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腕子,见素筝上前收拾着笔墨,她便端着安神汤到一旁的美人榻上喝。
她来慈宁宫后,因心上挂着事,第一晚就失了眠。许太后见她眼下乌青,精神不振,第二晚就让厨房也给她备了一份安神汤。
御医特别配置的法子,温和养生,许太后用了多年,能给李妩用,足见对李妩的恩宠。
待一碗清甜不涩的安神汤入腹,李妩起身漱口,窥见窗外天色漆黑一片,便脱了鞋上榻,准备就寝。
素筝替她将莲青色幔帐放下,熄了两盏灯,说了句“主子安眠”,轻手轻脚地退下。
熏着檀香的幔帐清香幽幽,宫里的物件一应都是上好的,连同这床褥都绵软舒服得让人如坠云端。
李妩阖眼静静躺在,不多时,安神药的效力起了作用,眼皮越来越沉、意识也越发恍惚。
就在她迷糊沉睡之际,隐约传来一阵脚步声。
连日来的警惕心叫她抵抗药力,尽量集中意识,试图分辨那动静是真实存在,还是她的错觉。
忽然间,幔帐被掀开,有隐隐的光落在她的眼皮上。
李妩皱眉,强行撑起眼皮。
当看到床边立着的那道颀长黑影时,迷茫困倦的双眸陡然睁大,连着呼吸都停滞般。
在尖叫跃出喉咙的一瞬,一只微凉的大掌牢牢捂住她的唇。
一阵浑厚的龙涎香将她紧紧包围,男人望着她惊恐颤动的目光,浓眉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