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是他的“约法三章”,他的公事私事林鱼一律不得干涉。
荣时掐了掐眉心,终于发现那“约法三章”约束的不仅是林鱼还有他自己,是他自己把林鱼屏蔽在自己的生活外。
是他把她推开了。
现在回想,便琢磨出点自作自受的意味儿。
他转瞬下了决定,挥笔写信慰问恩师身体,并叫人去库房取一支老参一起送去。
“就说我有公事要办,无法过门。”
长青诺诺而去,荣时转身去了萱玉堂。
萱玉堂高大壮丽,又杂植兰桂松竹。扶疏花影掩映纱窗,庄重里透着清雅。门口值守的小丫鬟看到了,立即行礼,“三爷来了”
声音不小,是给里面的人报信的。
荣时甚少涉足萱玉堂,林鱼失忆后便来的多了,小丫鬟却还跟以前一样一惊一乍。
他脚下一顿,告诉她以后不要喊了。
林鱼在书房里。
仿佛荣时的话她还是听进去了。
萱玉堂的书房里有两个通天彻地的大柜子,里面不仅有诗词歌赋还有画本传奇风俗志博物志地理水经之类,甚至还有菜谱琴谱,棋谱。
“这些都是我的”
“嗯,以前夫人的月例总是不够用,三爷前后为您加了三次,后来你管家手里金钱可以自由调度,买的更多了。”
林鱼轻轻哎了一声,好像有点意外,把家给我管荣时好大胆,也不把我给他掏空了。
“夫人管家还是很有一套的,府上一二百人安静平和,都是夫人的功劳。”
自清醒后,一直表情寡淡的林鱼终于露出了一个很明显的惊诧的神情。
林鱼嘴角微抿,她这三年到底是练就了多少本事她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能量。
但很微妙的,她能跟以前的自己共行共情,成婚后的她承担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繁重功课和家务压力。
贵族的文艺素养并没有那么容易获得,国公府的上上下下也没有那么好相与,她自己鞭策自己,长年累月不松一口气。
她仿佛一棵瘦小却茁壮的松树,萧疏的枝叶下藏着盘虬般的根系,那根系繁复庞大,每寸每毫都是她对荣时的痴恋她对所有可能引起他关注的事情着迷,为了配得上他,从头发丝到脚底心的改造自己,那拼命向上的姿态,让她显出常人难寻的顽强和潜力,但现在她都忘了。
那种昂扬的姿态便消失了,松树垮塌了,因为那根系对他的痴恋和憧憬被凭空截断了。
但荣时显然不这么想,他认为林鱼的努力是为了更好的在京城贵妇圈站稳脚跟人性攀高望远的本能使然。谁还不愿意当个人上人呢。
但他不会想到另一层,林鱼这么努力是为了让两人看起来更般配人类为爱痴狂的原始驱动。谁会愿意让自己站在爱人身边像个笑话呢
不过,时过境迁,她无论是自己亲眼所见还是听别人诉说,心中都再也没有往日的悸动。
听别人的故事总是很有趣,但故事中的主人公未必想让自己的生活充满一波三折戏剧性。
她付之一哂,悠然转身,恰恰撞进了荣时眼里。
这人怎么不叫通报。
荣时素来敏锐,方才林鱼的笑容他看见了。
那笑不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快乐的事,反倒是像跟过去告别。
“夫人,可是想起了什么”
“我想起过去做得一些傻事。”
“夫人素来端庄稳妥,并不曾做过什么傻事。”
自打林鱼三番两次提出“回翠屏山”,荣时对她就颇有些小心翼翼。
林鱼倒是有什么说什么,“我听闻京城贵族中也有些家族规矩大,是不许纳妾的。但不许纳妾却可以有同房置外室,并不影响享受风月之乐。倒是三爷与我,一个住萱玉堂,一个独守竹楼,三年夫妻各自生活,平白耽误好时光,真是两个傻子。”
荣时又气又想笑偏偏又找不出话来反驳,面上素来淡雅的表情略微有些扭曲,好似风吹皱了水。
“是是,为了结束这种傻事我可以搬回萱玉堂。”
林鱼本要说大可不必,但细细窥着荣时的神情却忽然笑了,“大人何必勉强自己你分明不大情愿嘛。”
林鱼悠悠然走到他跟前颇为好笑的看着他,“大人更喜欢一个人呆着,难道不是吗”
荣时的眼神终于变了,那种流水似的温情消退露出了嶙峋的锋锐他交友广泛,娴于人情,从未被人看出内里的孤僻。
林鱼竟然知道。也是,当年在山下他并未掩饰本性,后来三年婚姻,她总看着自己,学着自己,自然多少看得出来。
“人生苦短,忧艰早至,大人何必为难自个儿,也为难我。”
“爷说了要我顺着我心意来,所以既然爷不愿放人,还请爷继续高枝独栖吧。”
荣时开口说要搬回来,看似很随意,其实下了很大的决心。结果对方轻易的否决了让他觉得自己的挣扎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