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叁的话,却被人一把推开
“为什么不说凭什么他就能活在旁人给他编造的美好里,那些痛苦都让我们承受”
林叁的眼里满是血丝,他表情有些狰狞,一张脸激动得涨红。
他似乎很欣赏温见贤现在的表情,被人从小保护到大的人突然暴露于重压之下,他不介意再给他加一记重击
“我们是为你们高贵医修培养出来的暗卫,尤其是你,神子大人。”
“你热爱自由,四处游历,游山玩水,知不知道你每次出门身后都要跟十几号人知不知道有多少次都是我们用命帮你把危险阻挡在外,知不知道你出一趟远门,要死多少人”
“你的理想远大、志在鸿鹄,那都是用我们血肉堆砌出来的你在外的美名踩着的是近百人的尸体,凭什么”
林叁的嗓音很大,惹得温见贤一阵耳鸣。
他一张脸早已变得苍白,生死像筹码,被所谓命运重压在他身上,那些血淋淋的指责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但他知道那是错的
“是我害了你们,你们找我就好了,为什么要杀无辜的人为什么要杀其他同门你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帮你”
帮他什么
他能做什么
温见贤的话没了下文。
他什么也做不了。
“没有人是无辜的。”林叁一双眼睛泛红,但很快,那些软弱便消失不见。
他一字一顿,咬着牙道
“血债血偿,天经地义。”
“那为什么,要独独留我一个。”温见贤几乎有些崩溃了。
“因为有人需要你,他们帮我们争取了活在阳光下的权利,我们帮他们养着需要的东西,很公平不是吗至少在大人们还需要你的时候,你不能死。”
说罢,林叁像是终于解了一口恶气一般,站起身离开了祭堂。
温思齐也转身欲走,却被温见贤拉住了袖角
“真的吗”
这句疑问的含义太多,温思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最终,他像是叹了口气,声音有些沉
“哥,我原本是可以骗你一辈子的。”
救不了你,但至少可以一直骗你。
温思齐抬步走了出去。
温见贤手里的袖角被抽走,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就像他往前百余年的人生。
祭堂重归安静。
温见贤靠在笼子角落里,抱着腿将自己缩成团,许久,他听身侧传来一个声音
“他们的悲惨并不是你直接造成的,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些罪孽,并不全属于你,不必太过自责。”
温见贤愣了一下,转头看去
“但终归是因为我才死了那么多人,如果我”
他隔壁笼子里的黑衣青年闭眼坐在那里,没什么表情,说话的语气也平平淡淡
“没有如果。怀杏阁作恶是因,被反咬灭门是果。他们选择血偿也是因,这是他们自己决定的路,未来的果也自会由他们偿还。看起来,这些似乎都与你无关。你可以为那些无辜死去的人难过,但没谁能强迫你去背负那些杀孽。”
说着,雾青睁眼看向他
“你很幸运,至少能被很多人保护,大部分时间都活在自由和阳光下。”
温见贤自嘲一笑
“刚不都说了,都是假的。”
“即使是虚假的幻梦,也依旧有很多人可望不可即。”
雾青抿抿唇
“有个人跟你很像,但他远没有你幸运。他也被夹在别人的因果中,甚至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他没有幻梦,有的只是残忍的现实,出身、遭遇、还有所谓的命中注定,他改变不了,无法逃避,甚至不知道该向谁兴师问罪。”
温见贤听得有点怔楞“后来呢”
“后来他疯了。极端又偏执,伤害自己也伤害了很多人,很多人恨他骂他,但谁对谁错,又哪里说得清。”
说罢,雾青叹了口气
“偏题了。”
温见贤看着他青碧色的眼睛,有些出神。
下一瞬,祭堂中的沉默被打破。
一声惨叫伴随着一道巨响,下一瞬,温见贤只觉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落在了自己身上。
笼外,林叁被一只半狼半人的怪物扑倒在地撕咬着,半边肩膀都空了。
他口中不断溢出血沫,发出的声音像只破旧的风箱,最终在血花四溅中安静了下来。
随着他被扔进来,祭堂的门也大开。
门外,是像百年前怀杏阁被灭门那夜一样、惨烈的哭嚎。
那些被刻意制造出来关在笼中,生来就是为了炼药的怪物们终于获得了自由。
他们生命中唯一为自己做的事,便是报仇。
正如林叁先前所说,血债血偿,天经地义。
祭堂的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白衣染血,红眸带笑,像地狱中归来的杀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