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6 / 7)

也姓王,二者同出一族,可攀得上堂亲。只因当年南渡时,大半王氏族人渡了淮河,剩下几支留在了祸乱的洛阳,却也凭自身的士族威望,在乱世扎稳根基。北魏拓跋氏,本胡人,欲习中原风俗文化,欲统治羁留北方的大批汉人不生异心,便要用汉人的名门世家。民间有句话,王与帝,共天下,由来于此。”

从未有人与簪缨讲过这些,她想起前世李景焕登基后的那场大乱,不由认真聆听。

“所谓世家隙怨,利益相左耳。王氏不愿太子临政,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你。”

簪缨正努力消化着方才之言,闻言微微吃惊“我”

卫觎点头,“太子母家无势,但他有你,有唐家的财势。唐家经营遍布三吴与荆豫湘淮几州,远达北朝,唐氏麾下之人呢,三教九流,盘根错节,混杂其中。从大晋立朝伊始,便一直是士人统治寒人,贵族凌驾平民,可一旦太子登庸,利用唐氏的财富与人脉冲击世家门阀,对于百年世族而言,便是场本末倒置的灾难。他们无法想象,也无法理解,有寒士崛起反过来打压世家的那一日,所以如临大敌,用尽一切办法也要防范这一日的到来。”

他的这番言论,如同在簪缨狭窄的世界里破开了一扇窗,簪缨震惊于阶级倾轧的复杂,也透过这扇窗,第一次窥见了几缕若隐若现的远光。

她如今对此却还不甚了了。

簪缨一边琢磨一边细声道“所以我退婚,王家乐见其成。此后太子再无助力,王家便不必再将太子视为威胁所以我与宫中之后如何拉扯,王氏都会袖手旁观”

“平流进取,坐致公卿,是王氏家训。”卫觎慢慢地告诉她,“王氏不会甘冒无用的风险,也不会放弃隐含的机会。你想利用王家,提防王家反过来用你。”

簪缨心中一凛,又有些警觉,又有些迷糊。

她仿佛还未意识到,脱离宫廷,独自接掌唐氏的自己,即将成为京城里最大的一块肥肉。

见女孩儿思索得眉头紧锁,卫觎又道“其实用王家不是无法,你”

“小舅舅先别说。”簪缨抬起眸子撞上他的口风,声音诚恳,“让我自己想一想。待我想不出,再来请教。”

她语气有些紧张,好像卫觎是学堂里的先生,给她布下了一道无形而重大的课业,足以引起她认真对待。

卫觎与那双眼眸对视,慢慢道声好。

“夜深了,送你回去休息。明日再想,都不急在一时。”

簪缨本没觉得困倦,经此一提,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却摇头说不,托着掌心撑起软软的面颊,“我不困,小舅舅,你讲得真好能再给我说说我阿父阿母的事么,他们的性情,都是怎样的我小时候听说,唔”

女孩想到一事,不好意思地顿了顿,捂着嘴压低声“阿父当初是被我阿母一眼看上,抢了去的,小舅舅,真的吗”

她一到卫觎面前,便好像全无隐瞒,这种换作他人决不可能吐露的话语,对他说起,却似乎是不碍的。

古人有一句白首如新,倾盖如故的话,也许她与李景焕正是前者,而与卫家小舅舅,却是后者吧。

卫觎看着她这仓鼠模样,失笑,“你都是听谁嚼的这些舌”

对面人影一晃,簪缨耷着头直坠了下去。

卫觎眼疾手快地伸手,掌心隔在少女的脸颊与木案之间。

带着温热的柔腻触感,在他掌中化开,生茧之处,微微发痒。

“阿奴”

簪缨无应声,不一时,传来匀静的呼吸声。她竟就如此睡着了。

卫觎静了静,看着女孩在灯下天真没有防备的睡颜,没多犹豫,右掌托着她的脑袋不动,左手撑案一跃过去,就势轻揽簪缨入怀,抱她起身,出殿送往蕴珠阁。

候在门外的春堇见状吓了一跳,看看小娘子是睡着了,才明白过来,连忙跟上。

簪缨在轻微的颠动中犹是闭着眼,是当真困狠了,迷蒙地呓了呓“小舅舅”

回应她的是一道嗓音低低的安抚“在呢,睡吧。”

月上中天,有人睡得着,便有人睡不着。

傅府中,傅老夫人上午时听说阿雪竟独自一个出了门,气的骂了一圈孙女屋里的女使不中用,一直等到天擦黑,却只等回傅骁一人。

一问之下,傅骁的脸色比她娘还难看,“大司马下令让二娘徒步回府,则安固执,非要陪着她走。”

傅老夫人不可思议地看着二儿子,“那你便独自乘车回来,抛下他们不管了大司马他又管的哪路闲事”

傅骁跌掌长叹“母亲,你到现下还不明白吗阿缨出走,如今傅家得罪的是大司马公。今日卫公要给阿缨撑腰,给咱们傅家脸色瞧了。”

他回来的路上就想明白了,“明日,我便将傅妆雪送到庄子上去。都说积善之家恩泽子孙,我傅府多年来太太平平,只这小女娘一上门,如今闹得家不成家,一团乱麻”

傅老夫人不干了,把眼睛一瞪,“你敢那是你大哥的骨血,你便看在那张脸上,能忍心苛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