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他。
“没必要,我很久没在山上住了。”
“哥哥是陪我嘛”
“嗯。”
阿一惊喜得人都精神了,“真哒”
“真哒。”
阿一觉得,哥哥学他说话,真可爱。
灯下,从他的视角望去,男人的半张脸没入黑暗里,鼻梁线条被光线雕琢得深邃,看向他时垂下的眼睫,在烛火下似乎一根一根都能数清。
“哥哥的道号,为什么要叫抱元子呢”
有村民问过阿一的来历,也问过是不是清都山新收的弟子,道士只答是收养的弟弟。
此刻他也不多做解释,只将佩剑递上“这把剑叫守一。我先得到剑,因为道门有种修道之法叫抱元守一,所以道号就取抱元子。”
“我也叫阿一诶”
“嗯。所以也是为了守护阿一。”
阿一弯着眼,睡意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这俩是一个意思嘛”
看着小孩终于睡过去,道士给他盖好被子,视线投向浸透月光的院落,似有若无地呢喃“也许不是”
可他已在天尊像前认罪。
师尊在上。
他曾跪在蒲团上,诚心伏罪。
弟子不敢忘师尊教诲,愿心无自身形体,澄其神遣其欲。愿致虚守静,在无欲无求中寻得一丝机缘,明悟肉体之外的自然之理,与大道合二为一。
无欲无求,是为清净。
他长久地陷入沉默,深深将青松似的脊梁弯下,伏在冰凉的青砖上。
可弟子,终难得清净。
神君玄微在这两者之间不知该怎么做,玄天观弟子玄知如是,清都山弟子抱元子亦如是。未来,又会是谁,亦如是呢
弟子该如何做如何辨如何得清净
这场没有答案的人间苦修将持续多久,犹如这浸透月光的夜,似乎一辨即明,一舍便透。
欲望是夜,无欲是明。但那明澈月光下沉着的浓浓黑夜,是他不该触碰的禁区么还是不该丢舍的底色呢
道士枯坐一夜,同那日在神像前一样,没得到答案。
哥哥去山上拜见师父了,阿一便坐在院子里,新做的木案上摆着刚买的字帖,他蘸着墨捏着大笔,一撇一捺地摹。
“你就是大师兄捡回来的那个童养媳”
墙头上,刚刚开花的梨树枝下,一个脑袋探出来,目光不善地上下打量他。
阿一笔不放,抿着唇盯向来人,“你就是哥哥的那个爱吃包子的师弟”
小屁孩平时一声不吭,这茬却记得清清楚楚。
就连墙头趴着的那师弟都愣了下“你怎知我爱吃包子大师兄跟你说哒”
“我爱吃甜食。”阿一壮起声势,昂头挺胸,“所以哥哥以后去玉游镇,再不会给你带包子啦。”
那师弟愣了愣,竟莫名其妙地哈哈大笑起来。
“搞什么,那群混蛋传的明明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不点嘛,还怪有意思的喂小孩,你有名字吗”
阿一认真地在纸上写下。
那师弟从墙头翻下来,拣起那张纸看,阿一便带着炫耀的口吻说“这是哥哥取的。”
“云一”那师弟以古怪的语调念着,“你不觉着这名字有点随便了吗”他又抓住个重点,“为何姓云大师兄可没有俗家姓名,是你爹姓云”
阿一理所应当地说“我喜欢云门湖,也喜欢天水庄,所以我要姓云”
那师弟又古怪地琢磨下这名字,忽然不知想到什么,眼睛狐狸似的弯起,笑着伸出一只手“那认识一下啦,阿一我叫笑红尘,也是大师兄拐带,呸,十年前捡回来的师弟。”
“唉,可惜了。”他摸着阿一手腕,江湖郎中似的把脉片刻,叹道,“怪不得大师兄不带你上山,竟没修道的天赋。可又奇了怪了那大师兄为何捡你回来”
阿一沉默一会儿,忽然问“你们道士不都叫什么什么子嘛为什么你不叫”
笑红尘道“子是尊称啦,要称呼德高望重的长辈至少年龄得是个老不死,才配得上呗。若我以后资历混上去了,嘿,我就不搞那么多名堂,直接拿名字往上凑,什么笑红子笑尘子红尘子啊,多好听啊,你到时候怎么叫我都行”
阿一打断这位笑红子笑尘子还是红尘子的美好幻想,发出疑问“哥哥很老吗”
“噗嗤”笑红尘很不厚道地笑了。
在阿一很严肃的表情下,不得不慢慢憋回去,笑红尘袖着手,很光棍似的说“看你怎么理解啦,他老人家算是那种嗯,怎么说呢,不算很老不死,但也有六七十,够当你爷爷了。主要他是那种嗯,实力很凶残的家伙,而且二话不说、不认情面,你懂吗小不点”
阿一懂了“会打断腿的那种是吗”
笑红尘仿佛找到知音,嗯嗯嗯地点头“对对对上回我就在斋日尝了个荤腥,好家伙,二话不说什么戒堂啊戒尺啊,门规流程都不管,直接在后山就要追着我打断腿”
“后来呢”阿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