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空气发问,眼前之景却开始消失,“爹爹”她惊呼一声,眼前却忽然什么人都看不见了。
云倏却听见那道无嗔无喜的声音轻轻一叹“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
“若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无仇无恨,本该天然通透,却陷此一处难解。罢了,便先入爱之境吧。”
云倏忙转头看向衣轻飏的方向,那里早已是空空如也。
衣轻飏听见“既所目皆空,却不堪放下。诸多心魔,便生于此不堪之中。可入仇境。”
衣轻飏这时感受到,空中流动着的,都是些躁动又不甘的怨气。怨气深积,又生出那许多怨灵来。更有一丝怨念,来自于他曾放入通天神树之中的。
那一缕怨念,名为爱别离。
于是陷情,生恨,成仇。
曾像孤魂野鬼一样,在得知自己的人生不过是注定的循环后,明白再如何翻天,也翻不过那铁索一样囚住他手脚的命运,只能如丧家野犬般惶惶于天地间。
不知来处,也不知归处。
原来,支撑他不甘心不低头,去爱去恨去念的根源,竟是一个仇字
他又要仇怨谁
又该仇怨谁呢
终南山上,常年紫烟缭绕的仙台之上。
郑允珏打坐冥思,拂尘垂在脚边,此刻只要不开口,倒真有点仙风道骨的样子。
忽然有股怨灵之气盘旋空中,像是隐隐召唤着他。郑允珏似有所感地睁眼,有什么东西自南方来,催他入障。
“看来,”他自顾自地念叨,“他们已经找到通天神树了。”
与此同时,京师重重宫阙之中,书案前埋头批读奏章的皇帝元征,毫无预兆地忽然倒下。
近前侍从惊慌中急唤太医,却发现皇帝只是不明缘由地陷入昏睡,像是神魂被强行唤走。
啪嗒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滴在衣轻飏脸上。
眼皮子微颤,而后蓦地掀开。
透过破破烂烂的屋顶,又有雨水滴在他眼皮上。
衣轻飏闭了闭眼,从地上爬起,扶着脑袋有些茫然。
他是谁来着
他有名字吗
低头看了看,浑身衣衫破旧,黑得几乎看不清原来颜色,散发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味儿。
四肢短小,孩子的身体本就脆弱,何况长期营养不良,活脱脱一根风一吹就倒的豆芽菜。
但是,也不要小看这样的身体,这样的孩子。
他们风里来雨里去,穿梭于大街小巷最不起眼、最臭气熏天的地界,仅仅一些残羹剩菜便能养活他们,一点病痛也打不倒他们。也不像那些娇生惯养的孩子,他们摔倒了也从不哭泣,而是默默爬起来,不给别人挡道。就像水沟里的蟑螂一样,让人见了生厌,却又一直顽强地活在那些阴暗处。
至于能活多久
能活一天便是一天呗。
这个没有名字的孩子只略微茫然一会儿,便想起了短暂的过去。虽然这些记忆不怎么美好,从记事起便是要饭、挨打、找吃的,以及要饭、挨打、找吃的
但至少他想起自己是谁了。
“阿一”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属于男人的声音,似乎在低沉地、轻缓地唤他。
却有一种道不出的溺爱与温柔。
他恍然地向四周看去。小小的一间破观里,墙根下坐满躲雨的流浪汉,老的少的都有,各自都拥着破衣瑟瑟发颤,任他的视线看过来也没有任何反应,脸上都带着麻木漠然的表情。
那道声音是幻觉吗
阿一恍恍惚惚地在湿地面上坐下,抱着膝盖发呆。
是啊,怎么会有人,这么温柔地唤他呢
“阿一”忽然有个人喊了他一声。
这一声便落回现实。
他看过去,是平时一起讨饭时遇见的一个小伙伴。男孩喊了他一声,便朝他挤眉弄眼,昂头向道观外示意。
这个表情阿一见过不止一次。一般情况,是让他配合对方做些坏事,小偷小摸之类的。
他一般也不太搭理对方。但男孩疯狂的挤眉弄眼,外加观门口也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和甩伞的声音,阿一还是好奇地看了过去。
是一个道士。
身形颀长高挑的道士。一身白衣,布的。洗了很多次的样子,带着清新的皂荚味和雨水的气息。
但光是这份如雪的干净和仙人般的风姿,便足以令小孩自惭形秽,不敢再看了。
他暗自琢磨着为何对方会来这躲雨,又恍然想起这其实是间道观,破是破了点,但也算是他们鸠占鹊巢抢了别人的地盘。小孩忍不住再看,视线往上,移到了那张脸上。
眉目深邃,俊美似一块无瑕的玉。
他第一次见到这般好看的人,一时连呼吸也忘记,似乎害怕吸了口气发出的动静就会惊扰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