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长而有力的腿骤然一滞,江萧林牵着绳子的手握紧了,脸绷起来,继续前行。
姜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不知他此时情绪,到了门口,翻身就跳下去,落地那一瞬前面的人转身要接他,看他已经轻盈下地,随即顾自走开,微愣一下。
随即轻轻别过脸,放下竹篓又去把毛驴系在没有太阳的荫凉地方,江萧林头也不回地走了。
姜邑早就看到那人沉下去的脸,以为是自己这假少爷把真少爷“奴役”了一个来回,态度还不恭敬,就把人家给“奴役”恼了。
姜邑毫无心理负担地把东西拿回屋,最后又看看手里的草蟋蟀,再次想起江萧林那念的那句诗。
他把草蟋蟀摆在了床下边“假的入我床下,真的可就别来了。”
门外,走到一半又折回的江萧林“”
姜邑走了出去,瞥到远处那抹熟悉的背影,有些奇怪江萧林不是早就走了吗
还念着刘二狗没说完的话,姜邑动作飞快地锁了门,去了和江萧林背影相反的麦田方向。
万亩良田都是镇上员外的,刘二狗家负责的麦田比较偏,过去还要翻一座小山,因此,每次刘二狗出门都会带上一天的粮食和水,傍晚才回家。
到了地方,一眼就能看到喘着气割麦子的黑瘦汉子。
姜邑脚步很轻,从后面走过去,出声叫刘二狗名字时,对方吓得不轻,差点儿栽倒。
“姜邑你他娘的有病要吓死谁啊”
姜邑任他脸红脖子粗地大骂,走到背阴的地方坐下,问他“你早上话没说完,我想听,你继续说。”
刘二狗听他为的就是这事儿,气得直喷唾沫星子“你谁啊你当我说书先生呢没看忙着呢,赶紧滚”
姜邑也不急,从山沟摘下一片大绿叶子扇风“你早上说王老大时,聊到一个姑娘,后来被朱大牛打断,那姑娘是不是朱大牛的妹妹朱香梅”
刘二狗动作僵住,接着双目发狠地瞪他“关你屁事真当全村人都怕了你老子要不是最近忙着干农活,早把你打服了就你这小身板,真疯了老子也能一拳头把你打晕,别他娘的在我这儿逞威风快滚”
谁知姜邑一笑,扇着风继续问“你说那姑娘宁死都什么难道是宁死都不愿嫁给王老大,可我问了在你们村从小长大的人,没听说朱香梅和王老大有什么明里暗里的关系,更别说婚约了。朱大牛那人也不太可能把妹子嫁给王老大吧你为什么说宁死呢王香梅真的是病死的吗”
似乎被什么刺痛了心事,刘二狗整张脸都起了火,完全没了早上说那些话的调笑意味,举着镰刀就朝姜邑冲过去“老子今天撕了你的嘴敢在老子面前猖狂,老子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爷爷”
半刻钟后
镰刀断了。
被烤干的田地渗入几滴血,刘二狗被一脚踹开,滚到了麦子堆边,他用力捂着自己被打出血的嘴角,恐惧地往后缩,先前的恼怒和戾气褪得干干净净。
姜邑一步步朝他走近。
刘二狗连忙四下张望,呜呜地喊救命,可这里地方偏僻,又是最热的时候,哪会有人出现
姜邑在他面前蹲下,睨着他“我没想打你,你自己非要往我手上扑,要是当时没控制好力道,直接把你打哑巴了,我还怎么问你事儿”
刘二狗全身哆嗦,只觉得眼前是个索命的鬼差,不鬼差或许还能讲讲道理这人狗屁道理不讲
一想到姜邑徒手折断镰刀的画面,刘二狗就冷汗直流,他真怕这人被惹恼会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直接解决了他,一时间慌得眼泪都要流出来“别、别过来了我家里虽然就我一个,可我如果突然死了,官府一定会来查你就等着吃牢饭吧”
姜邑踹他一脚,彻底不耐烦了“我数三,把你早上的话说完。”
“呜。”
“三,二”
刘二狗瞪大眼睛,心神骤乱,当他在为王老大伸张正义,“一”字尚没念出来,忙结结巴巴地呜咽“我、我也没有乱说朱香梅确实许给王老大过,最后也确实是自尽的那不就是宁死不嫁吗”
蚊虫飞过,姜邑脚踝被叮出包也没管,径直把人拽起来“不是说朱香梅是病死的许给王老大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又是在哪儿自尽的”
刘二狗被他吓得不轻,吞咽着口水急忙道“病死是、是假的这事儿也没有很久是两个月前,那时候你还没来,江萧林也早就离开了我们村,全村人都不让对外说,你、你当然不知道”
姜邑手松开,刘二狗又倒回了麦子堆上。
他说“那就把这件事给我说清楚。”
刘二狗嘴角抖了抖,仰头,被天上刺目的白光照射得睁不开眼,泪水糊得满脸都是脏污,他余光瞄着上方黑发蓬松的青年,咬着牙,难堪地陷入了那段回忆
那时候是盛夏。
村子里的江萧林终于还完了钱,只不过再也没回来过。
大家偶尔干农活遇到,还是会聊到这么一个人,莲花村读书人少,能读到江萧林那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