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炀站在报纸小院的门口,如今的报纸小院格外冷清,跟前几日加班加点印刷完全不同。
从小院出来的,还有负责办报纸的晁盛辉,苗书杰,大着肚子的映月郡主。
他们三人表情不一,拿出来的东西也被御林军多番搜查,确定没有带出去一个字,这才放心。
纪炀眼神带着愧疚,等三人到了跟前,纪炀刚要开口,晁盛辉便摇头“报纸本就出自你手,而且你也多次提醒过,肯定会出事。”
所以没了就没了。
比之心疼,他们更多是震惊。
震惊纪炀有点疯
但纪炀的表情冷静无比,哪有半点疯的意思。
这话当然是背着人讲,只有他们四人能听到。
但再多的话是说不成了,御林军已经走过来,三队人马送他们各自回家休息。
说是休息,其实是禁足。
晁盛辉跟映月郡主自然是回家,苗书杰也回王伯给他租的院子。
只有纪炀还不能回。
御林军首领客气道“纪大人,还请上车。”
上车去皇宫。
从昨日那个袖子有补丁的书生振臂高呼,再到书生被捕,再到连夜查封京都趣闻的报纸小院。
昨日京都趣闻的疯狂像是一场梦境,更是结束之余的狂欢。
三期报纸,一期比一期危险。
纪炀让京都趣闻稳了三年多的时间,在最后的时间,变得极为不稳,变得妄议朝政,变得是其他人看不懂的模样。
最后的疯狂果然有用。
如今京都内外,都在讨论这件事,纵然报纸被禁,但私下流通依旧盛行。
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到京都之外。
民意如江河山海之水,已然汇聚到一起。
只等着宗室奢靡庄园,还索要关市税的事尘埃落定。
若结果让人满意,这水便会柔和四散。
倘若结果让人愤怒,那便是滔天巨浪,吞噬一切。
到时候首当其中的,就是他纪炀。
作为一手发起这件事的人,作为控制一向稳健京都趣闻的背后之人。
在长久的平静下,狠狠来了一刀。
他确实是最锋利的刀。
也是最兵不血刃的刀。
只是如今的祸事太大,整个朝堂都被架起来。
这已经不是宗室的事情,而是整个朝堂需要注意的问题。
如果处置不好宗室这次的罪过,滔滔民意,会永远留个症结。
会如同那个书生一般思考。
会让边关将士对比自己的生活跟皇室的奢靡。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纪炀全都明白。
纪炀明白,皇上也不会想不到。
但这会在勤政殿里,纪炀顺从跪下,声音带了些不知所措“皇上,臣也没想到,会激起民怨。”
“臣只是想园子空着也是空着,扒掉又太可惜,不如给户部当营收。”
“更没想到园子奢靡的景象会让百姓跟书生们震怒。”
“至于京都趣闻,臣更不知道,一份报纸的影响力有这样大。”
“在意识到这个问题时,臣已经停了报纸。”
虽说停了报纸的半个时辰后,御林军便来接手,那也是停了。
皇上脸色不愉,目光都在跪在地上的青年官吏身上。
他是拿纪炀当刀,但这把刀绝对不会是这样用,更不是将宗室皇家扎个血淋淋。
如今别说宗室被万民指责,他这个皇上何尝不是。
说他纵容包庇,还说他私心甚多。
虽说矛头都对准了长公主梁王等人,但身为徐家人,他怎么会不受波及。
纪炀这是把天捅了个窟窿。
如此翻云覆雨的本事。
饶是皇上也有些忌惮。
今日可以操控百姓,操控报纸威逼宗室。
那有一天,会不会威逼皇上
年迈的皇帝经历过许多事,见过许多官员。
可从来没有一个像纪炀这般。
外面民意滔滔,皆是要皇上处置宗室。
处置好了,他的名声更上一层,处置不好,连带着朝廷都会被指责。
纪炀这一手,竟然把他也逼到无可退避的局面。
如今他说,他不是有意的。
纪炀自然咬死了自己是无意促成。
他如此年轻,如此莽撞,正是一个青年官员该有的。
不管皇上信了几分,纪炀都有些信自己的话了,重重磕头,似乎有些害怕如今的局面。
“查抄园子,清理账目,重整收缴的赃物,都是按照规定来的。”
“几方之下凑成这个局面,实在,实在是臣一人的责任。”
“跟京都趣闻,下面官吏,都没有关系。”
“臣只是想让这件事赶紧促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