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空中,从床尾缓缓向他移来。
强大的自控力让阮岳克服了腿软,飞一般跑下床。他用尽力气,按下了床头一整排开关。
房间门内一时灯火通明,明亮如白天。
可群鬼却并未如他所预想的消失,更甚者,他能清晰地看到每张脸上粗糙的毛孔,裸露的疤痕,还有皮肤内汩汩冒出的血液。
阮岳向阳台奔去。
豪华露台边,阮岳扶着镀金栏杆,看了眼下方空旷的花园。转过身,群鬼依然向他靠近,密密麻麻,好似看不到头。
这一定是梦,只要梦醒了,这群脏东西一定会消失。
抬脚刹那,阮岳终于还是胆怯了。
真的是梦吗
如果不是怎么办
三层跳下去,不至于丧命,但后半辈子大概率在轮椅上度过。
阮岳踟蹰着,鬼已经飘到他跟前,缓缓下降,与他平视。
“还记得我吗”最跟前的鬼问道。
阮岳看着眼前少了四分之一部位的残缺头颅,似曾相识,却又回忆不起来。
“镇雨加工厂。”残缺鬼在他耳边轻声道。
阮岳想起来了。
那是二十年前了。
他刚从山里走出来,到镇上一个酒厂打工。同他一起从农村出来的,还有个外号叫鸭蛋的小伙子。
那小子长得眉清目秀,性格腼腆。明明阮岳能言会道,乐于助人,厂子里的姑娘反倒更喜欢那小子。
他费心尽力、甜言蜜语讨好的女神,却主动约鸭蛋吃饭。
再后来,阮岳迷上了福利彩票,每天都进行大量钻研计算,工资全部买了彩票。半年下来,也就零星中了几次百元奖,积蓄空空如也。
山穷水尽的他找人救济,却无人愿意帮忙。最后还是鸭蛋表示,可以帮他付一个月餐费,但防止他又去买彩票,不能给他现金,只能一起吃饭后帮忙买单。
一起吃饭的第十天,他们路过彩票站,阮岳又心痒痒了,想找鸭蛋借钱买彩票。
鸭蛋义正言辞拒绝“不会给你钱赌博的。”
阮岳“买彩票不是赌博是做公益是投资”
鸭蛋“买一张是公益,买多了就是赌博。”
最终,鸭蛋还是拗不过阮岳,但只允许他买一注。
鸭蛋给了老板五块钱,老板很抱歉的表示老婆刚来把零钱收走,他的口袋只剩一块饮料钱。
善解人意的鸭蛋让老板随机一注给他。
翌日晚上,阮岳看着一个数字都没中的彩票,烦闷地缩到被窝里。
鸭蛋从厂子外买了两份凉皮回来,看到地上的彩票“怎么乱丢呢”
阮岳“没中,扔了吧。”
鸭蛋这才想起,自己昨天也买了张彩票,从口袋里掏出已经压成菜脯的彩票。
房间门忽然很安静,阮岳有些不习惯,从上铺探头,问拿着彩票纸发呆的鸭蛋“你怎么了”
“你抄在笔记本上这,不会是中奖号码吧”
阮岳点头,他向来喜欢抄号码,可以研究规律。
鸭蛋颤抖着手“我我好像中了”
阮岳嗤笑一声,嫌弃对方没见识“一个数字不算,要中至少一个蓝球,或者四个红球。”
鸭蛋“我我都对”
阮岳楞了一下,直接从上铺冲下来,抢过鸭蛋手中的彩票,一遍遍的核对。
全部一样。
头奖。
至少三百万。
阮岳的脑袋像烟花一样炸开。
怎么能
怎么可以这样
他用尽积蓄,前后还没有中四位数,这傻子随便买一张便是头奖
不对
那天是随机生成的
要不是傻子不给他钱中奖的是他是他
阮岳眼睛猩红地看向鸭蛋,都是他,都是这个傻子害他错过了三百万。
阮岳看着还在傻笑的鸭蛋,又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宿舍。
其他两个舍友都和女职工约会了,这里只有他们两人。
也只有他们两人,知道鸭蛋中了一等奖。
一股邪念涌上了阮岳脑海。
“鸭蛋,今天酒厂的设备好像有电源好像忘了关。”
“没有吧,我记得我检查过。”
“再去看看,万无一失嘛”
鸭蛋不疑有他。
阮岳装作不经意地将彩票塞回自己口袋,和鸭蛋来到酒厂。
“我就说该关的都有关嘛”鸭蛋一一检查电源。
阮岳走上高台,看着下方蒸馏中的巨大酒缸。
“你来看看,那酒缸中好像有东西”
“酒缸中除了酒还能有什么”
鸭蛋吐槽着走上高台,趴在栏杆边“没有啊。”
阮岳“你再看看”
鸭蛋“明明就没”
鸭蛋的“有”字还没吐出,一阵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