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名叫公冶澜,正是当初在崖下救了罗荧一命的神医。
公冶澜的白发并非是因为苍老,而是天生。
他的肌肤、眉毛、睫毛、头发都是白色的,瞳色也是浅浅的粉紫色,一张脸永远是二十几岁模样,像个不食烟火的神仙。
不同于旁的医者,公冶澜自己也是个病人。
只是他脾气古怪,明明不该多晒太阳,却总喜欢在烈日下一待便是许久。
“何不在室内谈呢”罗荧看着这人勉强睁大的眼睛,知道他其实极其畏光。
公冶澜却转开了话题,皱着眉头说道“你怎么又来找我我告诉过你规矩,一个人只救一次。”
他板着脸,有些厌烦地看了一眼太阳投在地上的阳光,半晌才不情不愿地说道“有话快说”
“我想求你救一个人。”罗荧也不在意对方的态度,带着微笑说道。
“你求我我就要救”
“不救亦可。”罗荧了解对方的性子,略带些挑衅地看着对方。
“你不让我救,我偏要救说吧,那人是谁是不是快死了”公冶澜赌气似的说道“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你来找我准没好事”
“是我的儿子。”罗荧正了颜色,“他被人暗算,任脉被毁,我想求你,为他续接经脉。”
公冶澜到嘴边的讽刺又咽了回去,不咸不淡地说道“既然是任脉毁了,他的武功这辈子也就止步于此了,接好任脉也是废人一个”
话说到一半,他又问罗荧,“你既然放心不下,当初为什么不与他相认”
“那时我保不住他,再说,他也不该见我这个必死之人,徒增烦恼。”罗荧转过头,看着如镜面一般的池水,说道“一样东西,失而复得固然可喜,再复失去也是加倍的伤心。”
公冶澜听见这话,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罗荧的手腕,脸色顿时一沉。
他猛地甩开罗荧的手,气急反笑,“罗荧你很好好啊真是好啊”
“我没别的路可走。”罗荧抿了抿嘴唇,说道“辜负了你一番好意。”
“你也知道辜负了我一番好意我公冶澜说的话在你眼里全是狗屁”公冶澜一脚踹翻自己腿边的石凳,“赶紧滚”
“公冶澜。”罗荧直视着对方。
“叫那小子自己来求”公冶澜一甩袖子,“我偏要为难他”
罗荧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显然公冶澜这副小孩儿脾气,她早已深有体会。
她看着自己胳膊上的那一条快要爬到手腕的红线,低喃道“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干嘛发这样大的脾气。难得见你一次,也不知还有没有下一次了”
“给我滚进来”
已经关上的房门被人从里面啪嗒一声踹开,公冶澜暴躁的声音一下子传出去很远。
远处,谪仙宗的弟子们暗自嘀咕。
“公冶神医脾气可真大。”
“宗主请他出山都要好言好语,更遑论旁人。”
几个谪仙宗弟子虽然也有些畏惧,但到底十分好奇,于是便凑近公冶澜的住所,躲在暗处,想看看这公冶神医还会做些什么。
不一会儿,他们听见里头公冶神医大声嚷道“一天一粒这是最后一次”
里面的人不知说了什么,屋里的声音变得更高了一截。
“不行你必须吃否则旁人会说我公冶澜医术不精你要是死了,下次那小子敢来找我看诊,我就杀了他”
里面的人似乎又低声说了什么。
谪仙宗弟子听见公冶神医勃然大怒的喊声。
“快滚你敢死我就杀了那小子说到做到没出息的东西为了一个臭男人要死要活快滚”
紧接着,几个弟子看着一个大美人被轰了出来,神色间还有些狼狈。
“真是不懂怜香惜玉。”
罗荧听见声音,往暗处瞥了一眼,自顾自下了山。
其实公冶澜不知道,他有一个习惯,那就是越羞于表达的时候,说话声音越高。
典型的口不对心。
罗荧隐隐约约明白他的心意,但却不能也不敢放在心上。
她必须要报仇。
为了报仇,她可以舍弃尊严去做妓女,可以忍着慈爱之心不见自己自己的孩子,当然也可以舍弃别人朦朦胧胧的爱慕之情。
更何况,她不能用一个残破的自己,去敷衍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
她不仅仅是为了复仇不择手段的罗荧,也是恩怨分明的罗克珊娜。
天池边,公冶澜几掌把石桌劈了个稀碎,几块碎石飞进天池,荡起波澜。
“那个小白脸有什么好依我看,不如一刀杀了干净”
公冶澜走到池水边上,看见自己的倒影,忍不住一脚踢在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