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片居民区随着时钟指针挪动渐渐趋于静谧。
江家厨房的白炽灯泡用得久了,亮度已经大大降低。
餐桌上那碗黑漆漆的药早已不再冒热气,笼罩在昏暗灯影里的江云暖侧撑着额角,双眸没有焦距地盯着斑驳了漆面的桌子。
外面院门有了响动,拉回她神游的思绪。
她眨眨眼,蹙起秀眉捧起药碗,如往常一样一口气喝完。
浓重苦涩的味道霸道席卷味蕾,甚至带着一点麻。
她也只是微微皱眉,神色平静拿起旁边的水杯漱口。
江云庭拎着提包站在厨房门口,眉目舒展,含笑的唇角微微上翘。
“这么晚还没睡”
显而易见的心情好,嗓音清亮。
江云暖关上水龙头,回眸望去。
他的脸庞微微浸着灯光,轮廓深邃,眉眼俊朗,颀长的身躯年轻而有朝气。
笑起来如春风拂面,内敛优雅。
没来由的,她想起另一张脸。
无可挑剔的精致五官,眼泛桃花,慵懒而随意。
绯丽唇角漫不经心一勾,笑容闪耀,痞得桀骜不驯。
你要对我负责
你是不打算认账吗
心疼我啊,那你亲我一下就不疼了。
你看起来好甜,让我尝一口,好不好
宝贝,你可以玩我啊
苏软蛊惑的嗓音,暧昧得只剩气音的语气,像魔咒一样,只要想起这张脸就会触发特定开关,萦绕在耳畔。
犹带着温热的气息,伴着他身上的雅痞松雪木质冷香。
江云庭狐疑地眯起眼睛,目光审视,“你看我的眼神好像不太对吧”
傻愣愣的也就算了。
羞愤的眼神,欲语还羞的娇态,实在眼熟。
那是姚铃兰看他的眼神
江云暖乌黑的瞳仁颤了颤,回过神来。
抓水杯的手指骤然收紧,耳根浮起薄红,顾右右而言他,“你今天又加班么,吃过饭了没”
江云庭挑眉反问“你这转移话题,不觉得略显生硬了点”
不擅长争辩的江云暖尴尬地低下头,嗫嚅着嘴唇,小声得不能再小声。
“那那我跟你说件大事。”
“什么大事”
“就最近那些人一回都没上门”
她垂眸盯着手里的杯子,手指无意识地来回抠着杯口。
江云庭立刻明白她说的那些人是谁。
汪兆余的人。
当初因为妹妹的医药费,实在没地方借钱了,只能去借这种利息很高的钱。
利滚利,像滚雪团一样,钱滚得很快。
这些人上门要债的时候笑眯眯的,一旦要不到钱就开始凶神恶煞,把家里的东西打砸一通。
妹妹因此情绪太过激动,晕过去好几次。
但这些人丝毫不为所动,只让人去通知正在上班的他们回来处理。
只说人没碰一下,自己晕过去的,就算死了也不担责任。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人来要债的时候态度稍微好了一点,不再打砸东西。
自带扑克牌坐在客厅里打牌,把家里能吃的翻出来,弄得乌烟瘴气烟头满地,拿到钱才肯走。
邻居们不愿和他们家来往,也有这一方面的关系。
“这几天都没来”江云庭很是意外。
为了不让这些人打扰妹妹休养,家里都会想办法凑七八十块钱,能还上一点,他们就不会闹。
只是,这样一来,那些亲朋的债就还不上了。
关系彻底僵化、恶化。
“嗯,没来过。”江云暖点点头,声音低低的,“我今天带晨晨去街上的时候,遇到那个叫阿猛的。他说咱们家不欠他们钱了”
那个叫阿猛的流氓一见她就笑。
他的原话是“啧,哎哟脸蛋长得干净漂亮还是有用的哈看不出来啊,成天病病歪歪的,对付男人还是有一手的,几千块钱说掏就掏哈”
这种带着羞辱意味的打趣把她气得够呛,但她还是掐着手掌问他到底是谁帮她家还的债。
她的社交范围很小,根本不认识什么能一次拿出三千多块钱且不通知她家的朋友。
忽然灵光乍现,她想到一个人,但没敢问出口。
但是阿猛说的老金,她真的不认识。
阿猛满脸震惊地上下打量她,拱了拱手,“嚯没看出来,你本事挺大啊老金在你眼里还排不上号是吧,可以的,前途无量”
江云暖把事情简单地概述给江云庭听,没复述那些调侃的话语。
“老金是谁”
江云庭一头雾水,看妹妹也是一脸茫然,更迷惑了。
“那怎么找他呢”
“说是在城北有家修理店,我明天去拜访一下吧。”
“不行,咱们还不清楚这人为什么要帮我们还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