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剧幕之下,观众席像是盈盈月亮的侧面,只能借到一点沉沉的光,落着仓皇的蓝白,孔知晚侧头,做好了只见石漫轮廓的准备,但却对上一双弯起的笑眼。
已经快有十年的光景,孔知晚从阴郁的少女长成了冷艳的女人,石漫却被光阴格外宠爱似的,永远是少女的模样,那双古灵精怪的眼睛破开时间的迷雾,直直地望过来,轻快得令她有些堂皇。yhugu
孔知晚终于确定了,今天的石漫与往日不同。
不,倒不如说,和再往日一些的往日重合了,那些沉甸甸的无可诉像被哪阵迷路的风吹散了,世无牵挂的懒散融成了惬意,没了令人窒息着不敢靠近的压迫。
石漫“你当时还不太愿意。”
“是你太惊世骇俗。”孔知晚微顿,“也太不正经。”
石漫笑,竟有几分稚气“公主的角色是我抢来的,你没记恨我吧”
“女巫的角色更适合我。”孔知晚一错不错地看她,“无论人设还是性格,我的确是会强取豪夺的人。”
石漫好像被吓到了,“嚯”了声“也不用这么说,我怎么没看出来”
“也不是什么都抢。”孔知晚也跟着有了点笑意,“就你一个。”
石漫望了眼台上有点荒唐的戏剧,目光透过念咏叹调的学生,落到了更远的地方,柔软了几分“台下看别人演原来是这种感觉。”
孔知晚听她要笑不笑,好似调侃,却莫名觉得这瞎指挥别人的看客在失落,她垂下眼睛“那便在台下,不上去了。”
果然,石漫眼底的笑意散了些,沉下来成了一片雾青的霭“自己的戏还是得自己唱,这么多人向上望,等着看我的结局呢。”
察觉到握着她的手收紧,她才知失言,又开玩笑“也不怕我砸了台子。”
她心道,黑暗令她放松,也令她过于放松了,有点过了。
“你的话,不稀奇。”孔知晚淡淡的,“但你爱逞英雄,恐怕一个人砸不了。”
知道她还有下半句,石漫看过来,孔知晚冷惯了,都是黑色,但那双眼睛比她的深,却融着最安静的黑暗,将她温柔地裹了进去“我便毛遂自荐了你不同意也没用,我是强买强卖。”
“也是女巫的人设”石漫一愣,轻快的笑意又回来了些,“这么强势,你也不怕我吓跑了。”
孔知晚低头,拇指和食指圈起她的手指,像落下一枚枷锁的环“不强势你才会跑。”
石漫一下子想起自己的人间蒸发,有些心虚和苦闷,但很快又被笑意抹了去,带着赔罪似的讨好意味,孔知晚没抬头,却像头顶长了眼睛“笑得倒是好看。”
石漫的笑容更加灿烂,像把十六岁的石漫搬到了孔知晚的面前,简直是在挑衅“你喜欢”
“喜欢,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孔知晚淡着神色,情话却自然而然,“所以不笑也可以。”
她注视着石漫似乎不知维持还是淡去的笑容,说“我爱你,只是你而已,哭的笑的,明媚的阴狠的,十六岁的一十六岁的八十六岁的,我都如此,不用加任何修饰词。”
石漫慢慢从喉咙里泄出一声笑,笑容没了,她懒懒散散地一偏,倒在孔知晚的肩膀,不说话了。
她这才真正放松下来,明明灭灭,今日虽也任务在身,但她总觉自己是受孔知晚和学生们的邀请,定位不同,心情也不同。
等见了学生们热闹的青春,她看得晃神,不慎被拉入了热闹里,竟有几分无所适从,干脆放任自己穿梭时光到以前。
她想,孔知晚应该会喜欢以前的她,其他人也是,以前的她就是这么招人喜欢。
于是她在剧幕黑暗的恩准下,掩藏起了自己的暗,想趁着她陡然想起、还能记得以前的自己什么样子,让孔知晚开心开心。
说不定情到浓时,能顺便讨个吻呢。
反正她在重逢之后,所有与之前相似的作态,都有下意识“演”的嫌疑,等孔知晚一走,她有时也分不清自己是真羞恼,还是装有心。
这也算以前的她,最后的一点价值了吧
但孔知晚说,她爱她,没有前缀。
石漫忽然叹了口气,卸下了好看十六岁的前缀,只有散不去的疲惫“刚才郑康说七中地下挖开了,除了满地坟碑和化石,连一个咒令都没有,以前应该有,但蛇像祭祀失败时就自毁了,线索断了,还得另寻他路。”
“你要查向老一的死。”
“先找到林海亮的梦境再说,我这几天用他的血试了遍,也没被请去梦中做客,他留下的锁不是轻易就能解开的。”
“向家那边我会留意。”被向家神明选中的子嗣,一点也不在意当间谍,孔知晚不认为石漫会这么放弃七中的两层坟场,“七中地下,你准备自己去”
石漫埋在她肩头,为她猜到自己的想法愉悦地笑了声“对,我亲自下去一趟,现在就去。”
只是说到最后又蔫下来,一动也不动,像赖在孔知晚身上了,明显不想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