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不再是先前单纯的看热闹以及怜悯、同情等眼神了,而是倏然变得微妙了起来。
顿了顿,有上了年纪的捋了捋须,笑着说道:“你这般说来……好似还真不好说啊!这人性……实在难说得紧呢!”
“田家的管事自是聪明厉害的,感慨‘还是死了的人最可怜’,道‘都这般做来,风气就坏了!’说着便匆匆跑去敲了鸣冤鼓,不等这些亲人有所反应便将这件事给坐实了。若非如此,哪里还有我等如今看到的公道?”那有小道消息门道的百姓摇头道,“所以啊!还是田大人那等真正懂世情的才会给公道,要不然……啧啧,哪里来的公道?逢年过节烧纸元宝的公道吗?还是收了钱弃了孩子改嫁的公道?啧啧,大家心里都明白怎么回事的。”
“都这般一来,风气就坏了?”陪着难得没有穿官服,做寻常百姓打扮的长安府尹走至泾水河边的府尹夫人看到这一幕轻笑了一声,瞥向身旁的长安府尹,“可我瞧着原本他不说还好,这般一说,再看这群看热闹的看向那些情绪悲恸的家属的眼神,已从怜悯、同情这等导致好风气的眼神变成‘猜疑’‘微妙’这等真正招致坏风气的眼神了。”
“旁人都是坏的,那些死了当家人的孤儿寡母的家眷们更是只要钱不要公道的恶人,就他……是好的!聪明的、厉害的、果决的,维持了我大荣的好风气,还世间一片朗朗乾坤。”府尹夫人说到这里,摊手道,“诺,还有你跟林斐什么事?”
对此,长安府尹轻笑了一声,拍了拍身边自家夫人的肩膀以示安抚之后,才道:“我都知晓。”
“你知晓有什么用?”府尹夫人摇头道,“这可比姓童的这等明面上的‘大善人’麻烦多了!”顿了顿,不等长安府尹接话,又道,“其实单那个姓童的便已足够麻烦了。”
长安府尹对此没有接话,只拍了拍自家夫人的肩膀,再次安抚,表示自己心中有数,记性好得很,不会忘记这件事之后,主动转了话题:“那个大宛质子王子瞧起来也不是善茬!”
对自家夫人,他一贯是觉得无可挑剔的。聪明、厉害、果决,虽然生的一副端庄秀美,文静雅致的模样,又曾是诗词一把好手的才女,瞧着同外头那些话本里的江湖侠女不搭边,可在他看来,自家夫人这等才是真的有话本子里那等‘侠义心肠’的侠女,若没有那等‘侠义心肠’,也不会如此敢说。
对于这世间的不平事,总是要有人来张那个口,说出来的。
摸了摸袖袋中林斐今日早上送过来的那首童谣,他心道:这世上……既有那等痴情女子负心汉的缠绵悱恻故事的传唱,有霸王自刎的英雄陌路悲壮故事的传唱,也确实该有更多这等日常的,常见的,甚至可说俗气的传唱之声的。且比起前头种种,这等民生基石之事才是人活着息息相关之事,也应该有更多的这等传唱之声。
当然,不论是作为夫君,还是作为父母官,保护自家夫人以及子民都是他应当做的,所以,他此时转了话题,没有同自家夫人继续将这件事情说下去。
童大善人已足够滑不溜手了,黄汤也好,那田大人也罢更是如此,此事……来日方长,当从长计议。
“那大宛质子王子可不似旁的吐蕃等地的质子王子那般,其国内有人惦记且希望他回去,在长安过得好不奇怪。那大宛质子王子的境遇……实在是没娘且爹不疼的,却在长安过的这般好,这件事中更是直接带着手下一众乐姬出来讨公道,半点不怕惹事的样子……”长安府尹说到这里,笑道,“依我看,他多半是早收到消息,是以提前有所准备了。”
虽然不知道自家夫君为什么这般生硬的转换了话题……府尹夫人狐疑的瞥了眼长安府尹,却还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点头道:“且看他事后直接将那些乐姬染血的乐器摆出来,外人瞧着以为他怕被乡绅牵连到,可实则在他那酒楼里吃饭的……都是吃穿不愁的!这百姓民生之事于他们中的多数人而言也就听个热闹,顶多帮着说两句,毕竟这等事离他们实在太远了。比之离得远的热闹,他这直接在门口摆那带血的乐器,于那讲究些的人而言,怕是有损风水。我听闻他这乐器一摆,生意凭空少了一半,不少人一看那带血的乐器嫌晦气,吃饭都绕道走了。即使如此,自损生意也要摆这一出……他这哪里是怕被乡绅牵连到?分明是表态呢!”
“不错,他这一举动就是表态!”长安府尹说到这里压低声音对自家夫人小声道,“他也开始赌了!”
“也不奇怪!看他举动就知道是个聪明人。既然是大宛国王的种,且又不是什么淡泊名利的,所求也无外乎子承父业这点不新鲜的东西了。上那位子势必要见血,他当然要寻助力了。”府尹夫人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想到那曾在偶尔的几次宴席中见过的那位高鼻蓝眼的年轻质子王子,以及他身后总跟着的一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舞姬与风流公子们,不由笑了两声,嗤笑道,“圈子里被他那舞姬们迷的五迷三道的老的少的都有,倒是他自己,对这些舞姬根本不在意,看来……是个心狠的!”
既早收到消息了,能不知道这些乐姬被那群乡绅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