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抖成筛子,还是要坚持说“这个、这个病症长期积压,加上前辈体弱,难、难治”
裴晏晏有些看不下去,出声替医生解围“江前辈,要不你出去等”
“唰”的一下子,江如练的死亡凝视落到了裴晏晏身上。
卧室内的门窗明明捂得很严实,却平白有风起,凉飕飕的直往脊背上窜。
江如练不耐烦地揉乱头发“我不想走。”
得而复失的后遗症还没缓解。
一想到瞧不见卿浅,无边无际的焦虑就能把她淹没,非得贴贴抱抱才能好。
她守在卿浅身边,如巨龙守着最为珍视的财宝。如果不是疗伤必须,甚至都不想把卿浅给他们看。
裴晏晏翻了个白眼“那你别对医生放冷气,误诊了怎么办”
江如练超大声嚷嚷“他手搭我师姐脉上一分钟了”
乍一听还有些说不出的委屈。
裴晏晏也大声地回“不把脉怎么看病,是你小气过头了吧。”
“可以垫张手帕。”
两个生理年龄加起来超过千岁的人吵得有来有回,目测心理年龄都只有个位数。
卿浅蹙眉“江如练。”
江如练乖乖闭上了嘴,又开始生兀自闷气。
衣袖被什么东西牵了牵,她垂眸,发现是一只熟悉的手。骨骼匀称、手指削葱似的细,只是太过苍白,连手背上的青色血管都看得一清一楚。
不用想都知道,摸上去必定是凉的。
她反手握住,默不作声地递去自己的体温。
“你动过我的箱子”卿浅看向墙角那只打开的纸箱。
箱子盖都被撕开了,碎纸屑到处都是。里面的东西拿出来都没放回去,就这样大大咧咧的展示在众人面前。
江如练楞了一下,似乎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干的“好事”。
“卿卿对不起,我”
她想不出辩解的词,事实上,直到现在她都想把卿浅锁起来。
干脆就自暴自弃地承认“我就是故意的,当时太生气了,我以为你”
以为之前种种都是情蛊所惑,骗妖的。
现在看来,情蛊在其中起了多少作用还有待商讨。
卿浅没等到下文,便挠挠江如练的手心,继续道“你重新去找个结实的木箱,把东西放进去好了。”
江如练一把捉住那只胡作非为的手,没挪动半米。
她不动、卿浅也不动,一身支离的病骨掩在单衣下,遮挡不住的脆弱。
到最后还是江如练先妥协,明知道师姐这是在支开自己,依旧闷声不吭地掉头。
关门之前还揪着裴晏晏的衣领,把她一并拎出去。
木门吱呀合上,目送张扬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卿浅呵出一口气,眼帘下盛满倦怠。
“医生,请问我还能活多久”
裴晏晏不知从哪拖出来个木箱。上好的紫檀木,结实耐用,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一人一妖在梨树下相对而坐,江如练小心翼翼地擦拭旧物、绞尽脑汁试图把这些东西归位。
那本花哨的指导书还摊开着,笔记页上圆滚滚的小凤凰正隔着次元与江如练对视。
比起它,江如练的沉郁可以说是显而易见。
裴晏晏板着张小脸,认真地问“凤凰的道侣契也没办法治好师叔祖吗”
“不能。”江如练面无表情地整理东西“你听见今天那声惊雷了吗道侣契只能解除天道对寿命的限制。凤凰与天地同寿,可凤凰受重伤也会死。”
“哦。”
裴晏晏把头搁桌子上,手中的梨花已经被扯得稀碎。
她本来以为结契后就不会再出问题了,毕竟卿浅虽然一直身体不好,但好歹都能治疗一一。
如今这莫名其妙的衰败没有病因,更无关寿命,想治都无从下手。
江如练想起从前师姐突然冷淡的态度,和一个月前破损的灵脉,猜测她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恐怕早有预料。
以卿浅的性格,她可能已经找了诸多办法,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泛黄的老旧笔记上,被单独拎出来的一句话占据了江如练心神。
“凤凰忠贞,失其侣则哀鸣三日,自焚而死,无一例外。”
话没说错,这是凤凰镌刻在血脉里的本能,从古至今从未有过改变。
江如练恍然“怪不得师姐今天难过成那样。”
卿浅极少哭,再严重的伤、再苦的药都不值
得她落泪。
只是最近突然变多了。
怕自己会殉情,定个契都能吧嗒吧嗒地掉眼泪,失魂落魄成什么样子了。
清风拂过,笔记被哗哗翻动,一行行空白被回忆的墨水浸满。
于是在朦胧的光影中,墨迹飞出宣纸,新种下的梧桐取代了梨树,四周白墙坍塌成篱笆,丛丛玉竹拔地而起,虚幻与现实的界限开始模糊。
江如练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