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夫走得飞快,穿过刚打了蜡闪闪发光的镜面长廊,迎面遇到的所有人都深深鞠躬,向王朝的未来统治者致意。
片刻之后,他敲响了女王书房的门。
“进来。”
女王的书房里挂着深紫色的天鹅绒窗帘,宽大的水滴形黑檀木桌上堆放着一层层卷轴与书册,一张巨大的欧洲地图正摊开在桌面中央。
站在桌子对面的是奥地利首相考尼茨亲王,他一如既往地打扮精致浓密的假发,脸上扑着厚厚的粉底,没有一丝褶皱的金色锦缎面子礼服上喷了浓郁的香水。
“约瑟夫,”女王并没有抬头,语气中似乎隐隐压抑着怒火,“法国怎么说”
考尼茨没有说话,只是朝大公的方向看了过来。
“舒瓦瑟尔公爵传达路易十五国王的话,说现在我们已经几乎动员起了整个欧洲的战争,如今需要加固对普鲁士和英国的防线,必须要拿回被夺走的领地。他们会在南方加强对抗英吉利海峡的舰队,也会为我们更多资金支持。”约瑟夫答道。
“对抗英国啊,”考尼茨语气淡淡地重复了一句,“啧。”
约瑟夫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目光随即掠过女王手上羽毛笔所指向的地图方位那是奥地利的东北边,那座延伸到冰原的俄罗斯帝国。
约瑟夫心头忽的一跳。
“你怎么看”女王依然没有抬头,神色却似乎更冷了。那双蓝色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那片白色的疆域,似乎咬牙切齿。
约瑟夫愣了愣,刚要开口,脑海中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小妹妹刚才天真无邪的话语“他的承诺也未必就那么可信嘛。”
“”他犹豫了片刻,谨慎地问道“陛下,首相是不是有什么新的消息”
回到宴会厅后,安塔妮亚径直走到了伊莎贝拉身边。
摸清眼下的情况之后,她最担心的其实就是这位嫂嫂。
这位被称为帕尔马的伊莎贝拉的公主性格和身体都颇为柔弱,自两年前嫁给哥哥后便一直郁郁寡欢,加上她的母亲在她婚礼前夕死于天花,她总觉得自己注定会早早死去。
似乎是命定的诅咒,她确实在一年多后就因这种恐怖的疾病死去。
天花,是这个时代所有人头顶上盘桓不去的死神阴影,无论贵族还是平民。
还好,今天伊莎贝拉被一群欢声笑语的弟弟妹妹们环绕着,安塔妮亚又有意逗她开心,似乎兴致还不错。
眼看宴会时间临近,年纪小些的孩子们已经忍不住肚子饿,先吃起餐前零食来。
金色瓷盘上,叠成鲤鱼和兔子形状的雪白餐巾旁托着烤制成金黄色的萨尔茨堡蛋霜糕。这种甜蜜的奥地利糕点一咬便落下许多簌簌的碎屑,里面柔软湿润的内芯则入口即化。
“陛下和大公还在谈事情么”安塔妮亚小声询问。
原定的宴会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分钟,却依然没看到女王的影子,而陛下平时一向讨厌不守时的行为。
“是的。”
安塔妮亚眉心微拧。似乎有哪里不大对劲。
身边的一切似乎突然笼罩了一层似曾相识的薄雾,亮晶晶的镜厅、说笑的哥哥姐姐、温暖甜美的食物香气勾得人馋,但女王和约瑟夫哥哥却破天荒地迟到了
就在这时,一阵窃窃私语的声浪如潮水一般从大开的宴会厅远处走廊涌来。仿佛有什么巨大的隐形存在掠过了大厅波浪下的惊恐与不安一下子膨胀了起来。
女王走了进来,她和后面跟着的王储都一脸严肃。
“圣彼得堡传来消息,俄罗斯女皇驾崩。”这个消息“嘭”地在大厅里炸开了。
迟来的掌权者们面容肃穆地落座,年纪小的孩子们都一脸懵懵懂懂,而大公妃伊莎贝拉稍作思考,便担忧地抬起了头“那么继位的是那个”
“没错。”约瑟夫语气沉重地答道,“现在继位的沙皇是彼得三世,那个崇拜腓特烈的德国人。”
安塔妮亚终于想起来了。
这一年年初,俄国经历了统治者更替。
问题在于,这位刚刚即位的俄国皇帝从小在德国长大,是普鲁士国王腓特烈的狂热信徒。
“我们刚刚得到这个消息,俄国还没有采取什么动作。”特蕾西亚女王语气沉沉地开口了,“但很快就会有了。”
此刻,嗅觉敏锐的政治家一定会意识到,随着俄国即将倒向普鲁士,欧洲大陆的政治态势要发生重大变化了。
而对奥地利女王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要第一时间打探清楚俄国宫廷里的动向。
新沙皇打算做什么
什么时候做
这会对奥地利与普鲁士的战局,甚至整个欧洲大陆的战局,产生什么影响
无论如何,绝不会是好的影响。
“麦尔西伯爵三天后出发赴圣彼得堡。”
女王一边说,一边用锐利的目光环视了一周,“但访问的名义是代表我参加俄国女皇的葬礼和新皇的加冕典礼,需要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