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周末,她总有一天会在十点左右见到温栩,聊上几句。
她猜温栩大概住这附近,喜欢这儿的咖啡,又愿意跟服务生多聊几句。
温栩主动跟她说名字时,她莫名其妙,但是“栩栩如生”的“栩”确实不常见,木讷地“哦”了声。
温栩被她逗笑,问她“你的名字”
成涓不愿透露,可温栩让她拒绝不了。
并不因温栩的长相或是气质,她还没那么傻。而是因为温栩满脸认真,彷佛知道她的名字是件重要的事。
温栩“女字旁的那个娟”
“不,涓涓细流的涓。”
“哇,真好听。”温栩看上去真心实意地夸她。
成涓发现无论跟温栩说什么,她都要夸。红绳好看,兼职难得,名字好听。
她平庸得扔进人潮就没了痕迹,这些有什么值得夸的吗。她不明白,因为在此之前没人夸过。
夸她的人往往更关注她的能力和品格,但那些她都不得不拥有才能生存,被夸并不觉得高兴。
但被温栩夸,她感觉自己是开心的,她自己也惊讶。
这样见了几次,温栩就算是店里的熟客了,虽然每回只聊几句。
直到某天,温栩问她“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成涓答的时候很平静,店长跟同事也问过,都说大学应该谈一次恋爱。
可是下一句话就把她的平静打碎。
温栩“女朋友有没有”
成涓蹙眉看她,头一次有人这样问,开玩笑吗
她没说话,温栩笑得很深“是我冒犯了”
摇头,成涓正经回答“也没有女朋友。”
“那太好了。”温栩高兴地说。
哪怕成涓不愿胡思乱想,也不会连这样的话都忽视,温栩为什么说“太好了”
她没问。
不敢问。
她从而变得“自恋”,忍不住想,温栩来这喝咖啡是不是为了她
每次都只跟她聊天,会夸她,会对她笑。
但这太荒谬,一个漂亮又体面的女人,就算喜欢女人,也没必要喜欢她这么一个不解风情又平凡普通的学生。
她黯淡地蜷缩在城市一角,疲于日复一日的生活。
仅是揣测温栩对她有意思,就让她羞得无地自容,这份“自信”太离谱。
人家或许看她合缘,愿意跟她说话,说两句俏皮话逗逗她笑而已。
希望她在读书的年纪不谈恋爱,这跟她父母的观念不谋而合,有什么可瞎想的。
成涓极快地恢复镇定,再见温栩,仍是平日的态度。
温栩看上去百无聊赖,无事可做,“你上午下午都安排满了,晚上呢”
成涓不解“怎么了”
“想请你吃饭啊。”
温栩朝她挑眉,“换个地方,多聊会天。”
她们能有什么聊的,在店里说几句就好。
成涓想也不想就拒绝“晚上我要回学校,作业没写完,还要看书。”
“这就是传说中的好学生吗,周末写作业看书。”
温栩揶揄,“一个晚上的功夫都抽不出来今晚不行,过两天也可以啊,”
成涓不参与社交,平日里寝室的聚餐她也尽量推,何况跟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没有时间。”
她的“忙碌”让温栩无奈,没勉强,“好,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想跟我聊天,发消息给我,我请客。”
她把手机号写给成涓,“下班后存上,不要丢了。”
成涓拿起便签的一角,那儿正在发烫,高温让她从手热到了脑袋,晕头转向。
店长私下跟她开玩笑“要是男顾客多好啊,说不定你就能脱单。”
成涓却想,那女顾客是为了什么呢
总不能真缺朋友。
店长说,兴许看她顺眼,一高兴就给联系方式了,不一定非要跟她吃上饭。
然而温栩无形中给人的压力,让成涓开始思考要不要换个工作。
可是随后几个礼拜,温栩又不来了。
成涓起初感到轻松,终于不用应付。
但一个月没见到人后,那股轻松在未知的角落被悄无声息地加工,变成难以言说的失落。
就好像一束星光,本来就够不着,也不打算够,甚至都不想再抬头看了。
只是有朝一日忽然不在头顶照耀了,惆怅又是难免的事情。
那时她还不喜欢温栩,但愈平凡的人,就愈渴望被看见。
温栩看见了她,问她这个那个,让她误以为自己的一切都在被人好奇和关注。
她不觉得冒犯,只是在涉及一些窘境时,内心的自卑跟着被搅动。
温栩总是恰到好处止住,没让她太尴尬。
人不来,无非是少位顾客,成涓浅浅地怅然过一段日子,就不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