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为户部副使鼓掌。
高同知清了清嗓子,本想出列,不料是赵宰执先发言“禀陛下,俗言民不与官斗,除非危及百姓性命,民情怨声载道。自古以来,官正民心顺,风清社稷安,江西漕司使如果身正心正,合该民安国泰,断无闹出粮商罢市、舆情沸腾的事来。”
陈师道大大方方地翻白眼。
户部副使怒目圆睁,鼻孔喷气,任凭他上差五皇子如何眼神示意都不掩情绪,还好被杜工先眼疾手快地拉住,不然以其性情中人的脾气,怕会撸袖子闹出御前斗殴的笑话来。
高同知捋胡子的速度加快,有情况。
章说令喜上眉头,没错,这就是他要说的话,不徇私、不偏帮,不愧是公正严明的宰执。
“但范侍郎等人所言不无道理,赵白鱼为人、品性、才能如何,在场诸位无不明晰。初到两江,大刀阔斧,震慑漕运贪污走私乱象,手段是激进但胜在行之有效,且不伤民一分一毫。观其行事,进退有度,断不会有倒行逆施的举措。诸位有经天纬地之才,应该知道商人重利,不会看不出查抓私盐和漕运走私,重创赣商利益。所以官府籴粮,粮商反而拒绝粜米,此时粮商罢市,爆发舆情,接二连三,难道看不出是赣商的报复”
章说令脸上的喜意顿时消失,陈师道的白眼翻了回来,户部副使从张牙舞爪到镇定从容只需要赵宰执的一句不无道理。
高同知捋胡子的频率变快,笑眯眯的,赵宰执对赵白鱼的确心存偏见,于私人私事上,因私情而有所偏颇,但在朝堂政事和大是大非上,尚能不偏不倚,行事公道,否则也不会受陛下倚重多年了。
元狩帝问:“承价意下如何”
赵宰执“微臣愚见,不撤赵白鱼的官职,不对其处任何惩罚,而令他尽快处理好舆情、籴粮和粮商罢市三件事,如果迟迟解决不了,便是德不配位,那么换个人顶上漕司使的缺也没甚可惜了。但粮商罢市、舆情难消,朝廷需表态,不如派钦差巡狩两江,让两江的官民知道陛下始终挂怀两江,也能震慑因私盐和漕运走私两桩案子而浮躁的人心,还有吓吓一些蠢蠢欲动的心思,可谓一举多得。”
元狩帝转着玉扳指,寻思片刻“是个不错的建议,朕会考虑。这件事情容后再议,说其他的吧,西北战事如何”
“禀陛下,西北战事捷报频回”
早朝结束,六皇子被单独召进文德殿。
行完礼,六皇子便立在一旁等元狩帝的搭理。
元狩帝在看画,一幅大家所作的千里江山图,甫问世,名扬天下,成为天子最爱的珍藏。
“小六,想不想去两江”
六皇子立即跪地“臣为君解忧,子为父分忧,天经地义,儿臣愿效犬马之劳。”
元狩帝随意地挥挥手“眼下你我父子二人,无君臣身份,你说实话,想不想去”
六皇子蓦地撇嘴“不想去。”
元狩帝颇感兴趣地问“为什么”
六皇子“两江凶险,儿臣在那边没人,去了说不定会被生吞活剥。”
元狩帝板着脸“胡说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么贪生怕死,谁看得出你在冀州军里出生入死五六年”
六皇子理直气壮“军营里拼身手,拼谁不要命,不耍心眼,没甚阴谋诡计,连排兵布阵都堂堂正正,哪像两江官场八千八万个心眼”
元狩帝佯怒“朕当初就不该心软放你到定州去,野惯了,什么话都能说”骤然话锋一转,“如果朕有意派你到两江去做这个钦差,你敢不敢去”
六皇子凛然“穷凶极恶的突厥尚且不怕,遑论两江一帮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
元狩帝打趣“不怕心眼玩不过他们”
六皇子“一力破万法。儿臣是代天巡狩的钦差,是替父皇微服私访,谁敢跟天子耍心眼”
元狩帝定定地看着他,目光锐利,后者避也不避,模样毫不心虚,像是真开诚布公地说心里话。
扔出早已写好的圣旨,元狩帝“那就去趟两江,要是折在那儿,也是天意,莫怨天尤人。”
六皇子抱拳“儿臣必不辱使命”
六皇子府。
一回府的六皇子就给自己泡了冷水澡,春寒料峭,不到两个时辰就烧得厉害,连夜敲开太医局的门,第二天传出病重需静养的消息。
东宫和五皇子当天登门拜访,见六皇子烧得开始说胡话了,就令太医不要吝惜药材,也让六皇子好好休养,务必将身体养好,朝政之事不必着急,自有人帮他分忧。
做完兄弟情深的姿态,东宫和五皇子便施施然离开。
马车里,二人今日的收获却是“父皇已下旨,令钦差微服私访下两江,明是查赵白鱼,实则查两江官场。谁这会儿当钦差,谁就能清出一个为己所用的两江官场,可惜不知道究竟谁领了旨意。”
太子“不是六弟就行。”
五皇子颔首附和,随即不解“二哥,你说父皇对两江到底什么态度去年麻得庸撞翻官船,倒了一百多万石的粮食啊